第五十三章你爱我至死不渝
祁晚意拧着眉,张了张唇,表情没什么波动,只是厌倦道:“祁知意跟你说了多少?”
他猜到宋亦景可能会去问祁知意——因为他自己从来不提这些,每次也是避过话题,如果宋亦景准备聊这个,那么应该不会毫无准备。
听宋亦景大概说完,祁晚意闭了闭眼睛,靠着的几个柔软枕头下陷一点,是他往后倒了点距离,再倏忽睁开,说:“嗯,我确实挺讨厌祁尘笙的,最开始的绝望也跟他有关,后来的话……”
他短促笑了一声:“在这个中心城,让人绝望的事情挺多的,你比我体会更深吧?”
宋亦景顿了下,是这样没错,所以中心城精神问题病例占比在整个联盟都一骑绝尘,或深或浅而已。
特权阶层占比如此之多的中心城,权贵享受着无尽的资源,但也相互倾轧和斗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所能见到的人性黑暗面可谓异彩纷呈。
贪婪和欲望是人性本色,他们不缺物质,不缺享乐,但精神层面一个比一个扭曲。多的是自作自受,也多的是无辜的泯灭,大环境如此。
祁晚意语气无聊:“我没那么矫情,天天伤春悲秋,只是比较看不惯这些虚伪的人而已,挺恶心的。嗯,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吧,不过恨意也能支撑人活着。”
他扯扯嘴角,看向宋亦景,露出一点笑容:“但有时候也情感泛滥,尤其是喜欢你之后,会觉得祁尘笙对我的恨确实有理有据,谁让我害死了他最爱的人呢?”
宋亦景皱着眉:“你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就算是那种情况,她还是坚持生下你,我觉得这至少说明她选择了你。”
“而且同样的情况,你不会像你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置之不理。”
祁晚意好笑起来:“怎么,觉得我比他善良?”
宋亦景冷淡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谢谢你安慰我,宝贝。”祁晚意曲起腿,看向宋亦景:“不过我自己都不认为我有这么善良。”
“但是你说的对,我妈都选择了我,祁尘笙在那矫情什么。”祁晚意冷漠道:“懦弱又虚伪的男人,又不是我主动想这样。”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不理解祁尘笙看自己的冷淡眼神和疏远的动作,也试图靠近过,但换来的是更为彻底的疏离,于是终于放弃。
那时候他模模糊糊知道,没怎么见过的妈妈好像是因为自己身体才那么不好,后来那些佣人的议论也消失,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母亲已经去世。
他那时其实没多恨祁尘笙,顶多算不亲近,还会偷偷问祁知意,父亲这样讨厌他,是不是因为他害死了妈妈。
祁知意说不是,还跟他说他没有害死妈妈,祁尘笙也不是讨厌他,只是他不能接受事实,所以逃避见他。
祁晚意还体贴地说,好吧,那他能理解了,就当自己和父亲没什么感情。别人的父亲也很多和孩子不亲近,没关系的。
祁知意皱着眉,想劝他其实这和他没关系,祁尘笙其实也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小孩子。但一场悲剧已经发生,从哪个角度都找得到一堆理由,最后他还是没有说。
无知者不一定无罪,可祁知意也不知道,像他弟弟这样彻头彻尾的无知者,又何罪之有。
他只是被选择出生,却不幸地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那场绑架,不仅祁晚意对祁尘笙的幻想彻底破碎,祁知意对祁尘笙寄托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他确实冷酷,也确实对祁晚意心有怨恨,没有什么所谓的,隔着一道生死,但总存在的父爱。
祁知意不知道换做自己,他会怎么做,或许会有所不同,但也不知道能做到何种地步。这倒没关系,毕竟没有人必须就为了谁,做到牺牲生命的地步,所以祁知意倒没觉得有什么。
祁晚意觉得自己哥哥又理性又心软,烦躁之余总会嘲讽他这点不合时宜的绝对理智。不够爱就是不够爱,他现在连理解都不想理解,祁知意却总能找到一套说辞去接受。
祁知意只是问祁晚意,那祁晚意觉得他会不会为祁尘笙做到那个地步?
祁晚意想了一会,最后说不会。
祁知意点头,说那就是了。祁尘笙对他们薄凉,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
但祁晚意笑了,说,但你会为妈妈这样。
祁知意愣了下,听他继续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回馈的爱一直等同,他们只是回以父母相等的事物罢了。
祁知意最后没再说什么,也许是认可,也许是迷茫,也许想到了更多东西。
所以祁晚意能主动去爱人,其实很不可思议,甚至是不管对方如何,他都给予最热烈的爱。
从回忆中抽离,祁晚意撑着脑袋,继续道:“你是想劝我别自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祁晚意笑起来,说:“那你多爱我一点。”
宋亦景看向他:“有哪里不爱吗。”
祁晚意懒得细数,只是说:“挺多的,没心情说,反正你挺让我患得患失。”
他没跟宋亦景说的是,他最近情绪不稳定的原因,其实就来自于这种患得患失感。往深层讲,就是觉得宋亦景不怎么爱他。
爱是有的,但少得多。至少在他和工作之间,宋亦景的第一顺位永远是工作,也不会总是想着他,就好像谈恋爱只是一项机械运动而已。
就是那种,他有自己的生活;而生活之外,他才会看祁晚意几眼,像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祁晚意想自己可能是矫情病犯了吧,也可能是不安感终于具化。连黏人的欲望都没有,骄纵的话也不再想说,很疲惫也很倦怠,却又隐隐觉得自己要疯。
他想要浓烈一点的爱情,因为他给出去的向来如此。
可碰上宋亦景,是注定收不回同样的份量。
最后宋亦景也没跟他聊到这层,因为不理解,也不明白。在他看来,他给祁晚意的已经是全心的爱意,是他自己也从来没做到的程度,但对方还是患得患失。
可他向来不善表达爱意,也觉得做比说重要,思忖良久,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一次突然的情绪低落而已,他想,陪着祁晚意度过就可以。
祁晚意已经在睡觉了,没有吃完饭,醒来时见到宋亦景还在床前,微微垂头看着自己,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祁晚意起了点身,揉着眼睛,梦境里的身影消散,冰凉的温度把他拉回现实。
他声音很低:“做了场梦。”
“什么梦?”宋亦景递给他一杯热汤,语气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