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傍晚,夕阳红透了半边天。
许是才下过雪的缘故,公园没多少人烟,琴酒独自一人站在靠南的四角小亭内,雪地里只有他来时踏过的那条脚印。
这个公园,是他和君度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那日的夕阳和今天的一样红,俏生生的,就连云朵都羞红了脸。
他们在公园里同合作对象完成了物品的交接,伏特加去开车,君度却突然凑了上来。
他的笑容很灿烂,眼睛比星子还要亮,他就那样吻了上来,坦坦荡荡。
那是君度第一次同他说“爱”。
可惜彼时的他并不懂爱情,只当做一种消磨人的玩意儿。
消磨人的意志,消磨人的青春,能让一个强大的人变得萎靡不振,让无懈可击的人拥有致命的弱点。
数年过去,琴酒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错过了什么,他忘不了君度失落的表情,那撇下去的嘴角,那幽怨的眼神。
爱可改天换地,既可消磨人,也可使人重获新生。
行路人匆匆而来,他的鞋子踏在雪地上,与琴酒踩出的脚印成双成对。
君度上身穿一件深蓝色掐腰西服,用来装饰的双排扣有着优雅的磨砂质感,下身是同色的西裤,黑色哑光质感的皮鞋踏在雪地里,将积雪踩地咯吱作响。。
明明自己就穿得花枝招展,却偏偏对琴酒那件鼠灰色的羊毛衫更感兴趣,伸出手轻轻抚摸。
“怎么不穿你那身黑大衣了?”君度眼尾上挑,唇角也勾了勾,明眸带笑。
琴酒轻轻拥住他,手臂环住君度的身体,在他的后背处交叠,声音含含糊糊:“不想穿。”
黑色,是属于乌鸦的颜色。
他曾穿了那样的黑色二十几年,骨与血全部浸透在那样的阴暗与腐朽中,浑身上下散发出糜/烂的恶臭味儿。
如今,他也想换一种风格,今天是温柔的鼠灰色,明天或许会穿一身明快的姜黄色,在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里,他想重新找回活着的意义。
可君度似乎被他突然的热情闹懵了,双手无措地在半空中虚举着,迟疑了十几秒才小心翼翼放到了他的腰上。
他的语气也小心翼翼,像稚嫩的雏鸟用鹅黄的喙轻轻啄着蓬松的羽毛:“琴酒?”
琴酒将手臂环得更紧,以此汲取着温暖与力量。
分开这两年,他偶尔会打听君度的状况,却要避开时而炸毛的伏特加,只敢对蓝橙酒小声念叨。
今日君度是否遇到了危险?
有人提拔他了吗?有人打压他了吗?
他和君度这种转头便走的渣男可不一样,他细细地打听着,静静听着蓝橙酒朝他汇报君度的近况,将君度一直都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知道我不少秘密,防患于未然罢了。”对蓝橙酒,他是这样解释的。
可除了打听,琴酒却也没再做过什么。
君度知道他的车,他仍旧开着那辆保时捷,车牌都没换过,甚至任由君度复刻了他的车钥匙。
君度知道他的安全屋,他将君度最熟悉的那间打扫干净,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他们偶尔会打架,这真是再正常不过,但君度炸/了他的房子、毁了他的车子,差点在任务中害死他……诸如此类,就比较过分了。
于是琴酒也打回去,打得君度遍体鳞伤,就只能躺在地上大喘着粗气。
子/弹也曾穿透君度的胸口,让君度距离死亡仅一线之隔。
他们是这样的,组织的人,又有几个会真正在意生命的流逝?哪怕君度真死在他手里,琴酒大概也只会失落片刻,第二日便投入到繁重的任务中去了。
他们的工作太过刺激,容不下情绪的过渡,沉淀不了那么厚重的多愁善感。
可是琴酒想要改变,他想在自己短暂的余生中,努力试着去品味普通人的情感。
那如细水般涓涓长流的、他以前不曾认真体悟过的情感。
“君度,我们私奔吧。”怀抱着君度,琴酒清晰感受到了他胸口突然激荡的起伏。
一次、两次、三四次……
以往很多次,都是由君度发起类似的话题,然后被琴酒无情压下。
这是第一次,琴酒主动对君度提及。
“离开组织,去哪里都好,我想离开一段时间。”琴酒对组织感受到了深深的厌倦。
他早该离开。
或许,从那日先生命令他去杀真田弦右卫门开始,亦或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他就该看透这个从来便没有人情味儿的组织。
可他总觉得自己是有用的,身处这样的环境,只要足够有用,日子总可以过得下去。
一直以来,他不都是这样熬过去的吗?
可先生还是重启了实验,哪怕他说得冠冕堂皇。
可先生还是对他弃之如履,随随便便便将他当做礼物送给黄泉忍。
琴酒终于意识到,混在这样的组织,利益使然下,所有人都是先生手里的一样工具,而身为工具,连选择自己种类的自由都没有。
所谓的历经实验、任劳任怨,都只是更让先生能放下心来压榨他的三两经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