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02 - 教主霸气威武 - 耍花枪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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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102

闻祭下定决心去找思宏法师,思宏法师如同预料到一般,早早在庭院里候着了。

此刻无风无雪,思宏法师不知等了多久,蓄起的长须结了层霜,双肩已经湿了,满是清苦。可他面容平和,虽未展露笑颜,却依然如庙里的菩萨宝相,祥和慈悲。

他看见走来的闻祭,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施了一礼:“闻施主。”

闻祭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双冷然的眸子给思宏法师带来了极大的压迫之感,“看来,你都知道了。”

思宏法师低垂着头,念了一句法号,只当默认了。

“既然如此,你是来履行承诺……还是来杀人灭口的?”

杀人灭口?为时空属的部员所犯的错误擦屁股,这样的说法也是对的。思宏法师长叹一口气,抬眼看他。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不过是反抗了侵略者,是柯靖不知天高地厚领着祝爵四处征伐,还害死了他的女儿。可自己不能让他有机会回到时空属,那将给时空属带来巨大的灾难。

巨大的矛盾在思宏法师的脑海里相互倾轧,他只想有一方尽快胜了,让他理直气壮地毁了闻祭,或者将自己的职责弃之不顾,把闻祭送回时空属。

人活着该有多难?谁也不是真正的圣人,做不到至善无私,总有偏颇私心,做不到至恶无情,却也存着一点良心未泯。

这不合时宜的优柔寡断显得那么多余。

于闻祭来说,他是不需要知道思宏法师心里是不是存着不忍的,他只要一句话,是杀还是不杀。

沉默良久之后,思宏法师从怀中掏出一串银铃,展示在闻祭面前,“这串银铃为且末圣女所佩,用作驱散栴檀清心静神。在某些人手中,它亦可杀人,催魂夺命。”

“那这个某些人,是大师您吗?”闻祭只是瞟了它一眼,又看向思宏法师,目带寒芒,咄咄逼人。

思宏法师苦笑一声,撰紧了手中的银铃,“老衲……老衲将银铃抛起,在它落地之前你我谁抢到手便是赢家。输家,今日便命断于此。”

这样的方法决定他应该怎么做,是最合理的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将闻祭带回时空属的,最终结果,不是闻祭死,就是他死,他也不算违背自己的心愿。

闻祭还未应话,思宏法师攥着银铃的手往半空中一抛,银铃响起的一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开,如同白皇寺黄昏响彻山野的铜钟在耳边响起,震得人头晕目眩。声浪在麟趾宫内扩散开,本就罕见的虫蚁悉悉索索跑了个精光。

这样的声音响的时间越长,对人的损害越大,只是几息功夫,闻祭就觉得胸闷恶心,几欲呕吐。他还不想去与思宏法师应战,现在却不得不去夺取银铃。

闻祭面色一沉,足尖发力跃起去夺,银铃唾手可得。思宏法师手中禅杖一杵,近在指尖的银铃就被击到了一边,闻祭冷眼微眯,反手抓着那根禅杖,右腿横扫,生生将禅杖踢断了。思宏法师踉跄后退,将手中剩余的半截禅杖丢下,将手中的佛珠扔向闻祭,他几乎就要抓住那串银铃,却只抓了满手的佛珠。

闻祭眉心一拧,却利用手中的佛珠将银铃击向更高处,巨大的震荡冲击着耳膜,整个脑仁似乎都在脑子里翻滚,他离银铃太近了,以至于眼前发暗快要无力支撑。他隐约察觉到有人靠近了,此刻在银铃的影响下,他心里的狠劲猛地被激发出来,踩在来人的肩头上,手往半空中精准地抓到了银铃。

他落到地上,有些站立不稳,捂着胸口忍住干呕,思宏法师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着坦然的心如死灰。

闻祭心里有些生气,看思宏法师的样子他更生气。

“你赢了。是由你亲自动手,还是老衲自裁?”思宏法师双手合十,低垂着头,露出了毫无遮掩的后颈,任人宰割的模样。

闻祭从银铃的震荡中缓过劲来,冷眼看着他,“我不……”

他想说,我不需要你死,我只要回时空属。但他的话来不及说完,一支羽箭就当着他的面射入思宏法师的胸口,穿胸而过。

这无人察觉的一箭来得太过突然,闻祭心中一凉,盯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满脸不敢置信。

思宏法师仓促后退一步,倒在了雪地里,胸口的洞汩汩的血流出来,和身下的血融在了一块。闻祭几步跨向前,低垂着眼睑看着思宏法师沧桑的脸,躬身去握他的手,不知自己怎的有些哆嗦,呼吸都带着凉意。

闻祭定定看着他,缓了缓才说出话来,“我从未想过让你死。”

“都是命,都是命。”思宏法师此刻才放松下来,露出笑容。眼前有些发暗,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了,他也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我不想杀你,便也不会死。我还害了满城的性命……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握着铁弓的人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往日在脑后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散乱着,一身的衣裳皱得不成样子,脸上带着被尖锐物件划出的血痕。

闻祭没有抬头,他知道那是谁,但他不想去看他。他怕自己发起脾气来,又会后悔。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闻祭声音里带着压抑。

“你没有明说过,我怎么知道,我想的就是你的意思呢?”卫梓诸将手中铁弓立在身前,看着他,再也不复小心翼翼。闻祭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那样坦然不知悔改的感觉准确传达了过来,闻祭竟然从中觉察出了宁深的影子。

他初见宁深与卫楚时,他觉得阿卫是像卫楚的,与宁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

只是,这顿悟来得太晚了些。

思宏法师仰躺在雪地里,面上还是带着慈悲的笑,“闻施主不必忧心,老衲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你还有遗愿吗?”闻祭的声音很低沉。他压着心里的火,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像拧紧的阀门,不愿心里的情绪宣泄出来。

“遗愿说来道去么……无非还是那么一个。”思宏法师自己都觉得好笑,喉咙里发出阵阵“嗬嗬”的气音,“我临死了也还是惦记着旧仇……季复举得死。光死了还不行,他得死在时空属手里头……”

思宏法师闭上眼,喃喃自语说给自己听,“我竟然比他还要早死了,竟然比他要早死……唉……”

老和尚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一动不动了,被打了补丁的僧袍裹着的身躯,在雪地里一点一点冷却。

闻祭蹲在雪地里看着那具尸首,久到心里的火气也随之冷却。卫梓诸把手伸到闻祭面前,却被推开了,他固执地伸手过去,闻祭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把手覆了上去。

他身上的热度还没有散,手也是滚烫的。闻祭疑惑地去看他们牵着的手,阿卫的手很烫,可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暖和过来,一丁点都没有。

卧房内到处都是被挣断的铁链击中的痕迹,有人大致处理过了,这些痕迹还没来得及遮掩。但是卫梓诸毫不在意,他拉着闻祭的手并不说话,面上带着微笑。心中所有的焦躁不安随着那支羽箭发射了出去,他现在空前地觉得无所畏惧。如同一身的骨血沸腾不止,盲目信着只要用上强硬的手段,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闻祭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眸中映着他,却仅仅只是映着他,闻祭这才发觉到卫梓诸的不正常。闻祭以为他清醒了,其实他还是糊涂的,被自我防御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卫梓诸突然动了一下,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他微微一笑,说道:“我不会恨你的。”

这一认知叫人心惊,闻祭已经开始后悔对他说那些话了。

他从来不懂如何对人倾诉,他有一条清楚的线划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他不知道别人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正如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卫梓诸变成这个样子,亦或者……是每一句话。

“我杀死了思宏法师,你恨我吗?”见闻祭不说话,卫梓诸又问道。

闻祭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恨你。”

卫梓诸坚若碉堡的心房微微动摇了一番,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被痛骂甚至被唾弃的准备,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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