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厚脸皮的徐际昌
王溥被驳得哑口无言，点头道：“如此说来，咱们太守在这上谷郡，还真大有可为？”
徐际昌摇了摇头，道：“何止！齐物，我且问你，治理地方也好，治理天下也罢，这关键是何物？”
王溥一脸茫然，挠了挠头，脸都快憋红了，也想不出什么来，只得道：“这……还请兄长赐教！”
“其一曰势，其二曰人。”
徐际昌说着，顿了顿，补充道：“自然，这一也是二，二也是一。”
王溥只觉得越发眼晕：“这……这又作何解？”
徐际昌笑了笑，问：“齐物，我再问你，前几日，分田之事传到咱们孤竹县时，你家中父母如何想的？”
“我？我家中贫寒，还是兄长您给我出的盘缠，才能来这上谷考试……”王溥面带愧色，道：“当时我父听闻可多分田亩时，只道家中小弟终于能说上亲事了……”
徐际昌点头：“正是此理！你说，陈太守这一招分田，忧的是谁？喜的又是谁？”
这种问题，王溥还是能答得上来的，他道：“忧者无非宗族豪强，我听闻兄长的徐家似乎就有数百亩族田被收走，为此，族塾都停了课……至于喜者……如我父母般家贫无恒田者，怕是都会欢喜……”
徐际昌又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你再想，废口赋、算赋，厘田、分户之事，究竟是谁愿意，谁不愿意？而愿意者多，还是不愿者众？”
“当然是……”
王溥才说了三个字，就愣住了，没再往下说去。
一旁听了半天的马璟也垂下了眼。
他实没想到，这徐际昌看着平平无奇，竟有如此见识！
正如两人所言提及，废口赋、算赋，厘田、分户等诸多政令，寻常百姓再没有不高兴的，有些家里男丁多的，甚至恨不得把十四五岁的孩子谎报成十八岁，好“分户”出去，这样便能多分些田来耕种！
就连原本急着换亲的、嫁女卖钱的，此时也不急了，都等着新政下来，把家中女儿分得的田霸占了，再考虑结亲的事。
总之，家家户户都生怕自己吃亏，恨不得一夜之间捡好几个满十八岁的“孩子”！
而反对此事的，要么如郭氏一般，死的死，蹲大牢的蹲大牢。要么像马氏一样，不得不向陈泽低头，恭恭敬敬当“顺民”。
马氏家中可是有外照、乃至化气之境的修者，都不敢与陈泽这个半路来的“官府”硬碰硬，何况旁的乡豪宗族？
甚至许多地方，不少村民自己就十分积极地想要“打乡豪”，因为乡壕和地方宗族手里握的那些田可是都收到官府那里的，只怕最后给大家分的田，就是这些田了，是以响应者甚众。
换句话说，陈泽这位上谷郡太守，仅仅凭借这几条还未来得及实施的新政，就已经有了不少拥护者！
王溥有些艰难地开口：“可是……徐氏族塾中的夫子不是说，太圣皇帝朝时，上下各得其所，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乃是因为太圣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缘故吗？”
“你听那老匹夫瞎扯！”
徐际昌翻了个白眼，道：“太圣皇帝朝时，那可最是他说一不二的时候！你道太圣皇帝是谁？那可是归真之境的大宗师！大宗师那是什么概念？只在十四位道君之下！若非如此，你当那什么世家、门派能如此安分听话？”
这回，王溥干脆闭口不言了。
他其实资质有限，本来就是因为姑姑嫁到了徐氏才得以有机会读徐氏族塾，是以对族塾中先生所讲十分信服，而此时表兄如此说，他就有些不好反驳了。
何况他也觉得表兄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啊！”徐际昌拖长带调地对王溥说道：“你在卷子上写什么‘之乎者也’、‘道德礼仪’，是没用的！你得着眼于实际，实际你懂吗？就是利益！是人性！那些之乎者也的道德，都是骗傻子玩的！”
被当成傻子的王溥却对徐际昌的这番话不太认同，拧着眉头道：“照兄长如此说，那天下岂不是都是利长利短，尽皆蝇营狗苟之辈了吗？”
马璟也连忙打圆场道：“哎，也不尽然，真君子还是有的，徐兄此话未免有些偏激了！我看王小兄弟就颇有君子之风！”
徐际昌却道：“嘿！所以说他像个傻子嘛！”
王溥无奈叹气：“唉！兄长你——”
三人正说着，掌柜的亲自抱过来了一坛酒，介绍道：“马状元！二位官人！这可是我刚挖出来的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香着呢！三位慢用！”
马璟正想拒绝，徐际昌便厚着脸皮接了过来，嘻嘻笑道：“哎呀！掌柜的这也太客气了！”
马璟有些无奈，只得由着徐际昌捧酒，方对掌柜的叮嘱道：“掌柜的，只弄点便菜就是，万不可再破费了！”
掌柜的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起来：“您放心！皆是家常菜！绝不破费！”
不久，所谓的“家常菜”就陆陆续续地被端了上来。
酱炒肚丝、虎皮肉、盐炙五花、腊味合蒸、羊肉蒸饼……林林总总竟有十余种菜色，但说成本，都实在不算便宜！
“这，这也太破费了！”
马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得都不知该如何下筷了。
掌柜的却道：“哪里破费了！不过十来道菜！算得了甚！”
徐际昌也在一旁附和道：“马兄放心吃就是！我看这些菜有不少都是店家新弄出来的菜色，就等着你这里过一嘴了！等明日，店家就能挂出招牌去，什么‘马状元酱炒肚丝’、‘马状元羊肉蒸饼’、‘马状元蟹粉狮子头’，若是再宣扬个‘马状元吃了那是赞不绝口’，我估计呀，要不了两日，这掌柜的可就赚回这一桌十倍的钱喽！哎呀！我这还多亏托了马兄的福，才能白饶这么一顿呢！”
掌柜的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了，倒也没羞恼，只拱手陪笑道：“见笑了，见笑了！”
马璟只得再三道了谢，才拾起筷子来品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