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春
化春
天完全暗下来,夜里群山空望,疾风寂响。雁鸣山脉横亘玉河,流光璀璨。浮霜荡高帐,烛火摇曳,映照人影轻晃
瓷碗沿边半滴苦味已然凝寒,里头还有小半碗药也凉透了
姜梧应吩咐进来,却见楚津与谢延人对坐无言。心下以为宋观棋歇下了。拾起碗便想走
“慢着。”
姜栝应声停住脚,心道不妙,却维持面色不改转过身来
没等他开口谢延劈头就问:“你主子在雀乔遇了什么病?前阵可是出了大乱?为何无人向我禀报?”
姜桔闻言静默须臾,暗自捏了把汗
他低眸瞥见一旁的楚津满脸不自然,就知是隐瞒疫病之事败露。瘴病之祸己过,谢延当下再问也已成定果。姜梧见其神色凝重,知道谢延着急的是宋观棋的身体
“夏月时逢疫乱,主子为其多费些精神,卧榻抱恙了一阵。”姜梧借隙瞧了两眼,接道,“好在没染上时疫,热病经调养后也大愈了。”
谢延揉了揉发痛的眉心
他心里清楚时乱病疫,这样消息人行车过间不胫而走,宋观棋有心要瞒也只能拖个十几日
雀乔到底是挂了他的名号,若无身边人掩蔽耳目,怎么会半点风声也无
姜梧已经趁空出去了,谢延擡手按住楚津的肩
后者咳嗽两声,忽然正经起来:“今夜我有正事……先走一步。”
说罢,他坐直腰,作势要起身,哪料肩上陡然一重,力道大到他不住出声
“嘶……”楚津讪讪地笑,去扳按在肩膀的五指,“不是……你讲讲理……”
谢延付之一笑,楚津只觉得渗人
“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你”
谢延话未完,猛然被里间的咳嗽声打断。他五指一松懈,楚津见状滑溜一歪身,打帘跑出去,遁地比谁都快
“歇着吧……”
人未至声先到
谢延绕到榻边,宋观棋已经支起身,只好把人放在自个身上
怀中人一呼一吸格外轻缓,账外朔风凛凉,宋观棋靠着谢延,被暖意烘地意识模糊
他双眼合闭,并不去瞧天色几何,含糊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
谢延拉住宋观棋指尖,贴在脸颊是一阵阵冰凉。他悄悄垂眸打量,些许入神
烛光亮澄洒落半片在宋观棋眼角,那一颗细小的泪痣更衬出脸色苍白
谢延不经意侧身,堪堪挡住一角火照。他拇指抵在宋观棋掌心,一边细细摩挲,一边悄声说:“再过几日,我们去一趟奉天。”
“化春了……”他低头落吻在掌心,只一下便挪开了
化春了……
彼时奉天的气候不至于这般磨人,听闻樊州名医盛出,他打了招呼,途中就能把誉满天下的大师一同接走
宋观棋恰时睁眼,擡手抚上眉心一片落寞
“今年的百官宴,要你回去么?”
“是,许久没回都。今年的花灯游街,定比往常要好看百倍……”谢延掖好被子,含笑道,“还未带你见过母亲,正好趁这次见一面。”
宋观棋不点头不摇头,看了谢延须臾,才道:“好。”
谢延有意躲开视线,他却举起两腕圈住谢延的脖梗,后者顺势埋低了头
宋观棋被放倒回枕,他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胸口压上重量,脑里一派混沌,但他也不推拒,任由束带渐解,衣袍松宽
“阿延……”
他显然招架不住,纵使是埋伏在颈窝炽热的呼吸,也让眼尾沾染上情迷意乱的意味
谢延没回声,在颈侧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随而舌尖将齿痕润地一涂湿漉。感受到一阵颤栗,谢延愈加肆无忌惮,把原本雪白的后颈弄地嫣红一片
神智不清的两个人,相拥都会显地欲色难隐
“玄武门前,我要昭告大内五州……”
军师会朝,城关长街直抵玄武宫门,百官候守,沿路万民,共与诸将拜天子
谢延想起多年前马踏红绸,走过红袖招摇,倾花如注。奉天城香气冲天,楚君送别征靖浩师
沿街红旗铮铮,铿鼓不绝,众民齐呼,共祝凯旋
他又想起更久远的光景……
镇北侯班师回朝,天子亲临玄武门,为其接风
那是谢延第一次见到楚沉沙,他倚在酒楼阑干,见霍甲高马,耳边蹄声如雷
楚沉沙马后一辆香纱华车,里头坐的自然是江南云含豫。兵立两侧,骑队漫漫,好不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