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担心她
他好担心她
第二日清晨,丫鬟端着水盆进来时,见丁香仍维持着昨夜的姿势蜷缩在床上,脸颊上的红印肿得厉害,像块丑陋的胎记。
“姑娘……”丫鬟声音发颤,放下水盆想替她上药,却被她避开了。
丁香缓缓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廊下的八哥见她出来,扑腾着翅膀叫“公子”,声音哑得厉害。
“水。”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丫鬟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她接过,却没喝,只是望着笼子里的八哥,眼神空茫。
王老爷没再来。府里的仆妇对她客气,却带着疏离,像看一件易碎又烫手的物件。没人提昨夜的巴掌,也没人问她疼不疼,仿佛那一巴掌,不过是掸去了一粒灰尘。
她被安置在偏院,院子雅致,却像座镀金的牢笼。每日有锦衣玉食,有丫鬟伺候,可她连院门都出不去。王老爷像是忘了她,只偶尔派人送来些珠宝首饰,件件华贵,却都被她扔在角落,蒙了层灰。
她把那幅肖像画藏在妆匣最底层,每日夜里拿出来看。画里的自己眉眼带笑,身后是花船的窗棂,窗外是灰蒙蒙的水——那是她第一次见肖晨的地方。
他当时穿着月白长衫,站在廊下看她弹琴,阳光落在他发间,像落了层碎雪。
“姑娘琴弹得好。”他笑着开口,声音清润。
原来,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这天傍晚,王老爷忽然来了。他喝了酒,带着满身戾气,一进门就攥住她的手腕:“想清楚了吗?要不要换个活法?”
丁香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脸颊上的红印虽消了些,却仍能看出痕迹。“我的活法,不劳老爷费心。”
王老爷被她的硬气激怒,却没动手,只冷笑:“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他目光扫过角落蒙尘的珠宝,“肖家那小子被他爹禁足了,听说连大门都出不去。你以为他还能来救你?”
丁香的心猛地一缩,脸上却依旧平静:“我与他本就无瓜葛。”
“无瓜葛?”王老爷逼近一步,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擡头,“那夜在花船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求他留个念想,不是吗?”
他竟派人盯着花船!丁香浑身冰凉,像被剥光了扔在雪地里。
“可惜啊,”王老爷松开手,语气带着残忍的笑意,“他被他爹拖走时,连头都没回。”
这句话,比昨夜的巴掌更疼。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妆台上,妆匣掉在地上,里面的画散落出来。
王老爷弯腰捡起画,看清上面的肖像,眼神瞬间阴鸷。画上的男子笔法熟悉——是肖晨的笔迹。
“好,好得很。”他把画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她脸上,“到了现在,还揣着他的东西!”
画纸被揉得皱巴巴的,边角裂开,像她此刻的心。丁香扑过去想抢,却被王老爷一脚踹在胸口,疼得她蜷缩在地,半天喘不过气。
“把这破画烧了!”王老爷怒吼,“还有那只鸟,给我宰了炖汤!”
“不要!”丁香咳着血沫嘶吼,“那是我的!不准碰!”
王老爷看着她状若疯癫的样子,忽然觉得无趣。他踢了踢地上的画纸,像在碾一只虫子:“留着也行。让你天天看着,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人,是怎么把你忘在脑后的。”
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她:“对了,肖家最近在忙婚事,听说要给那小子纳妾了。你说,他会不会想起你这个‘知己’?”
说完,他大笑着离去,笑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像针一样扎进丁香的耳朵里。
丁香趴在地上,看着那团皱巴巴的画,眼泪混着血沫淌下来。
纳妾了。
也好。
她撑起身子,一点点把画纸展开,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画上的自己还在笑,可她却笑不出来了。
廊下的八哥还在叫,一声声“公子”,叫得撕心裂肺。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墙上的月亮。和花船上的月亮一样,又冷又亮。
她知道,王老爷说的是对的。她撑不了多久了。
可撑一天,是一天。
至少现在,她还能守着这幅画,守着这只鸟,守着心里那点快熄灭的念想。
她擡手抚上脸颊,那里还在疼。
疼也好,至少能证明,她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念想。
王老爷一脚踹开偏院的门,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戾气。廊下伺候的仆妇们吓得纷纷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给我看好了里面的人!”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只苍蝇都别想让她接触,更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是,小的们记下了。”仆妇们连忙应道。
管家凑上前,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点惋惜:“老爷,这女子也太倔了,到现在还不肯从了您。您说,这一万两银子加上官府那边的人情,岂不是……”
“白花钱?”王老爷斜睨他一眼,忽然嗤笑一声,眼神里透着势在必得的狠厉,“你懂什么。越是倔的骨头,啃起来才越有滋味。”
他伸手理了理衣襟,慢悠悠地说:“等有一天,她哭着求我的时候,我再慢慢玩。到时候,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管家愣了愣,随即谄媚地笑:“还是老爷高明!”
“高明?”王老爷哼了一声,语气陡然转冷,“我王某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她要是识相,还能在府里多待些时日;若是不识相……”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阴毒:“等我腻了,就把她卖到最低等的妓院里去。到时候,我再让官府给那些妓院加几成税收,就说是‘教化不力’的罚银。”
管家心里一寒,这是连后路都给人堵死了!那妓院本就靠着薄利维持,再加税收,怕是要关门大吉,而丁香落到那种地方,日子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