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
泪珠
伏地良久,青鸟终于动了,她起身站在青风的遗体前,背脊挺得笔直,轻手拉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桃符,揽过她,一下一下拍着桃符的背。
苏筝站在她们身后,看着青鸟绷得笔直的肩和那双沉得吓人的眼睛,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她太熟悉这种表情,当年福利院的阿姨们说她“心大”,但她知道,有些痛太锋利,她不能也不敢去触及,所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假装自己真的不在乎,好像这样就能真的不痛。
苏筝没有亲人,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牵绊,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也许可惜,但并不会为其太过悲痛。
而青鸟失去了唯一的至亲。
她不是不想哭,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痛楚。就像一柄绷到极限的剑,再弯一分就会折断。
这样不好。
苏筝上前一步,想要触碰青鸟紧绷的肩膀,却在半空中顿了顿。她转而将手轻轻覆在青鸟拍抚桃符的手背上,温润的灵力暖流般渡过去。
“你只想着安慰别人,不能把自己忘了啊。”苏筝心底默默道。
青鸟的手跟着一颤,她没有擡头,目光始终固执地停留在远处某个虚点上。
苏筝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所有的言语都太过苍白。她只能稍稍收紧手指,让掌心的温度传递得更真切些。
一滴泪砸在苏筝的手背上。
苏筝:“……”
眼……眼泪?
青鸟她哭了?!
桃符和青鸟相拥,自然是看不见青鸟脸的,青鸟还是迅速别过脸。
于是苏筝明白,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月光透过地牢窄小的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在那滴泪滑落的地方映出细碎的光。苏筝假装没有看见,也不管自己手背上仍有温度的泪珠,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挡住了那片刺目的月光。
她们三人在牢里呆到天光微亮,桃符哭累睡了过去。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青鸟早已是强弩之末,弯腰去抱她时,动作僵硬得像木偶。苏筝不由分说地接过桃符,抱着桃符率先迈出牢门,刻意没有回头去看青鸟的脸。
齐氏的人一早便在外面候着,他们将自家小姐带回去休息,听齐家主的吩咐安排了两间客房让苏筝和青鸟歇息。
青鸟如今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做其他事,苏筝让青鸟先回客房,后续相关事宜的处理全由她来办。
她找到齐家主,要求很简单,一是妥善安置青风的遗体;二是替桃符退婚,放她回青云阁,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来找她。
第一条齐家主没什么负担地答应了,青风的死虽未完全确定凶手,但齐氏绑架在先,还杀害了那一众护送青风、桃符的镖师,是不争的事实。
第二条,齐家主却面露难色:“这……何氏势大,在下已与他们择定吉期,怎好回绝……”
苏筝指尖在桌面上一叩,冷笑:“不好回绝?那一开始就不要起这种龌龊心思!”
她周身灵力隐隐浮动,逼的齐家主额角渗出冷汗:“这事确实是在下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苏筝对他可没有对旁人那般有耐心,“我看是算计得太周到才对。”
这老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要不是自己修为压他一头,怕是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苏筝半是威胁半是强迫地与齐家主交涉,半个时辰的周旋后,齐家主灰溜溜地带人告辞。苏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卸下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整个人瘫在太师椅上。
累死她了,果然跟老油条打交道比修炼还费神。
幸好现在是仙身,要搁以前熬夜后和人谈判,这会儿早该偏头痛了。
她正要去打坐调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向了青鸟的房门门。
她有好好休息吗?该不会还在硬撑吧?
苏筝轻手轻脚走到门前,刚擡起手要敲门,房门“唰”地打开。青鸟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发丝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直没睡。
“进来吧。”青鸟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苏筝皱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现在得去……”
“不用,我不累。”青鸟侧身让开一条路,“坐吧。
哎,执拗不过她。
苏筝叹口气,还是撩起衣摆坐下。青鸟从袖中取出一个淡青色的布包,正是她平日随身带着的那方帕子。
苏筝小心揭开帕角。两根细如牛毛的尖刺静静躺在素帕上,一根表面还沾着些许灰尘,显然是昨夜被琴音震落后掉在院落的那根;另一根则带着暗褐色的干涸血迹,尖端稍有弯曲,像是刺入过什么坚硬的东西。
“这根……”青鸟指着染血的尖刺,声音变得很轻,“是从兄长颈后取出来的,我用灵力逼了三次。”
看来,自己与齐家主谈判时,青鸟也没有闲着。
“医师说……”青鸟平静地陈述,“说这两根暗器所淬的毒是同一种。此毒见血封喉,半个时辰内就能让人死亡,面上只如昏迷一般,轻易看不出中毒迹象。”
青鸟的意思不明而喻,刺客的目标正是兄妹二人。他们费尽心思混进齐府,意图在混乱中暗杀青风和青鸟,然后便可顺理成章地将二人之死归咎于齐氏,以达成目的。
目前来看,他们前半程计划执行得很顺利。
谁知中途杀出个苏筝。
苏筝盯着那根带血的毒刺,眼前浮现出昨夜交手的场景——那些刺客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撤退时更是井然有序。这样的做派,绝不是临时起意的仇杀,更不像是寻常氏族门派所能为之。
既然冲着青鸟兄妹发难,自然和他们二人过往的旧事脱不开关系。
然而,对于这些内情,苏筝一无所知,也无法做出准确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