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62章留下
第62章第62章留下
楼石县的境况,竟比之卫鄢先前想象的更为惨烈，姜宝看到也是惊住，看着这真实的人间景象,脸色发白。
偌大的楼石县几乎被洪水冲溃一半，还未到楼石县城，便已见到处都是残石碎瓦,枯枝粗木四处散落着，尚还生长的草木也都被黄泥染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几乎嗅不到半点清新的空气，众人皆戴上了面巾，道路泥泞湿滑,走到最后连马车都难以通过，前路被一处塌下的山石所阻，塌方的山石瞧着有些松散,卫鄢领着二百名护卫先行翻过坍塌的山石赶往楼石县城,其余三百名护卫则将路修通。
“王爷,幸好这里已经离县城不远了。”来喜庆幸道,不然叫他们这么走，不说卫鄢受不受得住,姜宝是绝对受不住的。
姜宝踩上乱石,脚下乱石瞬时松散，即使卫鄢眼疾手快紧拽着她,还是令她跌摔在地,脚下乱石簌簌直往下滑，幸而人没再往下摔。
“抓紧我。”卫鄢忙要拉她起身。
姜宝踩着脚下黄泥，忽得感觉到自己踩到一样软物,触感如石头却无法着力，正要回头却听卫鄢一声急呵。
“别看！”
来喜惊呼的声音响起：“这这这，姜姑娘，你竟踩着……”剩下的话被卫鄢一眼瞪了回去。
她一愣，忽得想到了什么，瞬时感觉脊背发寒，一阵悚然，连汗毛都吓得竖起来了，卫鄢用力将她拽起，姜宝忙扑进他怀中，不敢低头。
卫鄢拥着她走，姜宝颤声问道：“那个，要怎么办？”
“我让护卫去处理，走吧，不要想。”
说不想可姜宝却总还是忍不住回想，方才她踩到的感觉，到底是哪个部位……卫鄢温暖宽厚的手掌落在她发顶，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不要怕。”
那一刻，惶惶的心瞬时安定下来，姜宝抓紧卫鄢的袖，心里不停对着那被她踩着的不知是男是女的尸身道歉。
“记得要护卫好好将他安葬。”她道。
卫鄢点头，又将她搂紧了些，之后的路更加难走，一行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远远地终于看见了楼石县那脏污沾满了黄泥的城墙。
城墙上清晰可见洪水过后留下的水痕，将近有半人之高，可见洪水来袭之时就连这县城都几近被淹没，更何况那些地势比楼石县城还要低洼的区域，只怕已经成为了泽国。
城墙外有衣衫褴褛的百姓正捡拾着被洪水冲垮的残屋烂瓦，亦有三两人围作一团争抢打斗，甚至还有蒙了盖了粗布的尸体被人擡上牛车，往不知什么方向驶去，而本就不甚大的城门处挤满了想要进城的人，人数不多的守卫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三两句之间便起了争执，乱哄哄闹作一团，倒是突然出现的卫鄢一行百十余人的阵仗将哄闹的人群吓得安静了些。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边挤边喊：“不要吵闹，不要吵闹！再胆敢有吵闹者，就算是进了城，也小心本官让人把你们丢出去！”
中年男子喊话的嗓子嘶哑无比，却还是不停地喊，拥挤的人群终于有了些秩序，而直到他身旁跟着的仆从拽住他指向卫鄢他们的方向，男子才发现了早已在不远处站了许久的卫鄢一行人。
男子见状，忙不叠朝着他们跑来，姜宝这才看清，见那男子脚下蹬着的官靴早已沾满了黄泥，就连官袍袍角都湿了大半，脏污的看不出本色，头上发髻梳得松松散散，一张方正脸胡子拉渣，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当然，他们一行人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男子上前来，小心翼翼打量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卫鄢身上，瑟瑟卑躬作揖：“下官楼石知县全逊，有失远迎，敢问可是魏王殿下？”
“你就是楼石知县？”卫鄢沉声道：“楼石通往外界的路被坍塌的山石阻断，为何不派人手前去修路？”
全逊闻言，本就愁苦的脸更加惨淡，可也不敢对着冷脸的卫鄢抱怨，嘶哑着声嗓道：“下官本欲是想等城里的事情解决了，再空出人手去修路……”
“等你空出人手，只怕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被围困在此处等死。”
“下官冤枉！”全逊苦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道，“只是这城里人手实在不够用，殿下今日所见情景，已是好过前几日了。”
“本王已派了人手在外修路，你派些知晓情况的前去相助。”
全逊激动得连连应是。
卫鄢没有再言，全逊战战兢兢领着众人进了城，进城后的情景似乎也不见得比城外好，到处都有被洪水冲垮的房屋，楼石县唯一的一条青石主道还积着到小腿肚深的黄泥水，因有许多百姓涌进城中，却又无处落脚，各处屋檐下都围坐了逃难进城的难民，见他们出现，那目光带着好奇与觊觎探来，但都被那人高马大的护卫吓得不敢靠近。
卫鄢将姜宝护在了身后。
全逊跟着一旁，点头哈腰道：“殿下，这城里也被淹了大半，实在是没有地方招待殿下，幸而寒舍地势较高尚未被淹，殿下若不嫌弃，不妨下榻寒舍？”
卫鄢问他：“前几日朝中来楼石赈灾的那几个官员呢？此时正在何处？”
全逊闻言瞬时愣住，惊问道：“陛下还派了其他大人前来赈灾？”
听他这语气，卫鄢皱眉：“你未曾见过那几个官员？”
“下官只知晓陛下派了魏王您来赈灾，这几日，下官从不曾见过其他大人啊！”
那几人是卫梧在当时情况紧急之下，急忙派往而来的，虽并非朝中重臣，可亦是对赈灾有经验之人，本就为的是了解楼石受灾的具体情况，可不曾想，竟连人都未曾赶到楼石县？
全逊白着脸道：“莫不是因为前两日的那场山体滑落，那几位大人不幸被，被掩埋在山石之中了？”
楼石情况未明又起一事，卫鄢顿觉头痛，本以为朝中之事已是麻烦应付，不想这等民生大事更加容不得掉以轻心，虽心中觉得烦躁，但从心底隐隐的，又腾起一股激荡之意。
全府只是一个四进的院子，在这楼石县自是瞧着阔绰富贵了，可他们住进来便是完全不够看了。
卫鄢先行将姜宝安置好，来不及休息，便又出门去寻全逊，姜宝叮嘱他注意安全不必忧心她，又吩咐来喜照看好他，二人甚至来不及再多说几句话。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她才扶着门框，一路一直的强忍痛意再难持续，“嘶”得痛呼出声。
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她的脚早就被磨破了，甚至在进城后踏着那有小腿深的水涉水行走时，脚底还不甚被泥水里的碎瓦割破，只是怕卫鄢担心，所以一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丝毫一样，她脱下湿透了的鞋子一看，果不其然袜子上全是血迹，脚底还在往外渗血。
她连忙咬牙处理伤口，现在这样根本无法再行走，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跟着过来是否其实是在拖卫鄢的后腿，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想再向之前那样，回去现代一段时间，然后再在出现在卫鄢面前，她不想，再让卫鄢无处可寻她的空等着。
屋外，一只圆头圆脑的麻雀落在树枝上，探头往屋内瞧着，漆黑的小豆眼映衬着日光，似乎划过唯人才拥有的欢喜情绪。
卫鄢在书房与全逊并县中其他的官员共同商议事情，他们是先行数百人赶来楼石，朝中还派有粮草队伍跟随其后，倘若路一直断着，只怕再过不久，依这里的情况，将会有更多的百姓被围困饿死在此，当务之急便是先将路修通，无论是粮草还是草药，都能运输进来。
且一路走来，他观察发现，全逊虽瞧着唯唯诺诺憨厚老实如庸人一般，可还是将这受灾最严重的楼石县处理的并未生出大乱子，说明其此人还是有一定的能力，当暂时用着。
修路、防疫、□□等等，各种事项与全逊商量下来，竟已经到了深夜，来喜劝了三回，才将卫鄢劝了回去。
房内，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姜宝早已累的撑不住歇下了，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具温暖的躯体将她涌入怀中，她嘟囔道：“你回来了。”
卫鄢心疼的抚着她疲惫的面容：“你应当先回你的世界的。”虽他会有几日见不着她，也好过她现在这样疲惫。
姜宝困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往他怀里钻，搂紧他的胳膊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