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73章越承昀最后看见的,是狭……
第73章第73章越承昀最后看见的,是狭……
他们逃不掉了。
这个念头瞬间在薛琢大脑中出现。
听见墙后搭绳梯的动静,他慌乱拔出长刀,下一刻,又几支冒火的箭矢飞来,险些将他的头发燎断一截。陈奉眼疾手快将他向后一扯,旋即朝廊下的黑甲兵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硬扯着薛琢向东跑。
无论如何,向别处逃总比在此傻站着好。
奈何一声声巨响轰然而至,民居的正门从内被翻墙而入的兵卒打开,后院内薛琢仅存的部下独木难支,很快便被中护军一一放倒。
形势转变得太快,仍未回过神的崔茂一时呆愣在原地,直到看见墙头冒出的兵卒才浑身一颤,提起早已僵硬的脚想要跟上早已没影的薛琢。可偏在此刻,他双腿发软。
他本就没有多大的胆,只是想到近些年崔氏的境遇,只觉形势越发不好。虽然阿父阿母都说大哥自愿前去华亭,但他自为大哥鸣不平。上数崔氏几代,有几人离开建康去做州官?
他信重王大师,收到信后当即马不停蹄地出了城,又经由王大师结识了心思玲珑的陈奉。陈奉三言两语便说中了崔茂的心坎,世家为何要给寒门让道,当今陛下的心早就歪了!
崔茂想了又想觉得实在稳妥。
谁做皇帝不是做呢?当今陛下既已无法许诺崔氏荣耀,薛琢却可以,他自然愿意跟随。
于是依照计划,崔茂跟随薛琢来到此宅,原想着等几人从暗道潜入宫中后便安稳在此守着,等到天明之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再去那小破屋将小妹放出与自己一道归家。
可是如今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梁平甫一步入后院,便撞见冷汗涔涔、难以挪动半步的崔茂。
身后的兵卒一拥而上,径直扣住了愣在原地、不敢擡头的崔茂。
“就在前夜,你父亲还因你久久不归忧心万分。”抛下这句后,梁平也不管崔茂做何反应,由着兵卒将他押住,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快步向东追去。
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建康城内的火光终于息了。在此天色将明之际,文通巷的某处民居中庭冒出屡屡黑烟,行走间佩刀与甲胄摩擦撞击发出的阵阵清响在这狭窄的巷间格外清晰。
绳梯犹挂在墙边,中庭与后院满地皆是凌乱的箭羽。
薛琢等人还未穿过几间厢房躲避,便被梁辉带人追上了。他从民居中被揪出时,脸上仍带着茫然、不甘与愤恨。他实在是想不通,中护军为何来的如此迅疾,这座民居又为何会被发现。
民居外站满了手握长刀的兵卒,薛琢甫一被押着迈过门槛时,数柄尖刀直直指向他,无言的愤怒在顷刻间充斥着整条文通巷。
梁平将刀背抵在薛琢颈后,力道压得他几乎擡不起头。然而在行至薛蕴容跟前时,他忽而奋力向前一扑,奈何兵卒抓得极紧,纵使他使出浑身力气,也只是显得面容越发扭曲。
“你以为你们就赢了吗,城外还有我的私兵,天下还有许多对你们心怀不满乃至恨意的世家,你们也得不了好!”薛琢不甘心地嘶吼着。
薛蕴容淡淡看向他,随后将手中残存的箭羽放入箭囊中,却始终不开口,眼底的嘲讽与冷意尽显。
薛琢还欲再作挣扎,旋即就被梁平啐了一口:“已是败将还在嘴硬!”他手上又添了几分力,随即看向一旁目光冷冷的薛蕴容,道,“殿下,末将先行离去,将这贼子押入牢中。”
恰在此时,外街马蹄阵阵。有人骑着快马一路从城东门而入,扬鞭策马直至巷尾,高声禀报来自城外的捷报。
“禀殿下,杨氏与赵氏已主动受降,其余两个世家与其兵马皆已被俘,暂且扣于郊外。伤兵不多,仍需救治,收尾也需时间,因此中领军特遣属下前来报讯!”
“主动受降”一词说的微妙,来人提及时眼神不经意扫向形容狼狈、眼底几乎要窜出火来的薛琢。
“不可能!”几乎是在声嘶力竭,薛琢满脸俱是难以置信,而后更是状若癫狂,竟朝梁平怒骂道,“还不帮本王杀了这丫头,与本王攻入皇城!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薛蕴容看着言辞混乱的薛琢,倏而笑了。
能听信薛琢怂恿的人本就多为汲汲营营、见风使舵之辈,见势不对临阵倒戈也不足为奇。只是观薛琢神色,恐怕他对此行势在必得,从未想过会如此,是以骤然闻此噩耗便有如从云端跌落,美梦破碎,实在难以接受。
“怎么不可能,看来郡王根本难以服众,难以承接天命啊。”说罢,薛蕴容冷声道,“带下去,押入天牢。等天明后中领军将那几家的家主押入建康后,再一并问审发落。”
“难以承接天命”从薛琢谋划的谣言中而出,如今又被薛蕴容以寻常口吻还赠于薛琢。
话音刚落,梁平死死扣住薛琢,与身旁的副将将他半拖半押着从她身旁经过。然而走出半米远,又见薛琢用力挣扎。
他似乎被“天命”戳中了心事,满脸涨得通红,五官扭曲,仍在怒骂:“狗皇帝不过是运气好,投生在太后腹中,名正言顺成了太子。什么天命,都是胡说八道。大家都是同宗同源,凭什么是你们家做皇帝,又凭什么是我们承袭这郡王爵,只能守在蜀中。”薛琢心有不甘,后半句已化作无力的喃喃,“你们只是运气好罢了,居然能找到这座宅子……”
没有等他说完,梁平径自将他带走了。
而后便是崔茂,他双手被绳索缚住,被两名兵卒左右牵制。整个人失魂落魄,几乎是被半推着才得以挪动步子,连崔蘅音的呼唤也置若罔闻。
文通巷内的兵卒空了一半,穿巷而过的风声渐渐小了。一缕曦光穿透云层,天光大亮。
薛蕴容心里默念着薛琢所说的运气,忍不住回望了站在不远处的越承昀一眼。无人知晓此处有这么一座特殊的民居,他为何会知晓?
越承昀自说出了那番话后,几乎再未开口。此刻薛蕴容望去,莫名觉得他周身一松,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刚从经年的噩梦中解脱,整个人如释重负。
见她定定看过来,他忽而笑了笑。
但谁都没有先说话。
“殿下,”燕起点完兵卒,从门边走来,打破了沉默,“城中或仍藏有贼子暂存的手下,属下想带人在城中搜查收尾,殿下与驸马可要先行回府歇息?”
薛蕴容正要作答,却听从身后传来一声“不必”,声音有些沙哑。
越承昀以券抵唇清了清嗓子,看向薛蕴容:“我随燕起一道,你回府中吧。”他垂眸看到她脸侧的血污,想要为她仔细擦去,可擡起手后又瞬间发觉自己手上也尽是污渍,最终只是笑笑作罢。
随后他又偏过头看向燕起:“我带些人去南边。”
燕起愣了一愣,旋即便点了队人给他。
“你……”薛蕴容这才从方才一瞬的怔松中回过神,忽然叫住他,“我与你同去。”
说完,暗自吐了口气,越过他向巷尾走去。
原先的马匹皆束在西城门边,薛蕴容走在前面,心中浮现出近一年来的许多事。
她想,等事情了了,再回府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