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寤寐求之
第79章寤寐求之
荣琛听完了荣杰复述大哥对他的那些论断，没急着发表意见。
他沉默地走到房间角落的小冰箱前，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荣杰，自己拧开另一瓶喝了一口，然后靠在书桌边缘，看着自己的弟弟。
“喝点水。”荣琛的态度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你刚才说大哥骂了你一堆，不如你先告诉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荣杰灌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稍微平静了些。他盯着地板上的木纹，闷声道：“我怎么想？大哥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说我撒谎，逃避，人都变糟了，我能怎么想，难道还真跟他大吵一架。”
“那你觉得自己在贺褚言的事情上，处理得好吗？”荣琛问得很直接，却没有指责的意味，反而少有地在这件事上出奇平静，像是真想跟荣杰探讨。
“现在看来肯定是不好，”荣杰自嘲地承认，“甚至可以说是一团糟了，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局面，明明我已经考虑了很多。”
荣琛敲了敲桌面，沉吟着：“如果是以前的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荣杰不解其意，回想了一下：“以前……以前可能直接就发脾气，或者干脆不理人，管他说什么呢。”
“所以你看，”荣琛笑了，“大哥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
荣杰擡起头，有些迷茫：“可我还能怎么样呢，我不想让你们失望，也不想放弃这段感情。”
“所以你会选择这种方式，不是你的本质变差了，而是你考虑事情的标准变了。”荣琛解释道，“以前你更在乎自己的感受，现在你顾及了更多人，我，大哥，贺褚言，甚至这个家的和谐。这种变化本身不是坏事，它说明你开始懂得权衡和负责。”
“可是大哥说这是软弱……”荣杰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软弱’，”荣琛站起身，“逃避问题是软弱，但努力在复杂局面中寻找平衡，这是成熟。你现在的问题是，你想要平衡，却还没掌握平衡的技巧。”
荣杰的眼睛亮了起来，宛如在迷雾中看到了光亮。荣琛继续说：“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在你们的关系里，有点太被动了。”
“被动？”荣杰不太明白。
“你每天都在等，”荣琛一针见血地指出，“等贺褚言处理家事，等他的工作有起色，等我帮你求情，等大哥改变主意，这个过程里，你为你们的未来，做过什么积极的准备吗？至少，在我来看是没有的。”
荣杰像是被点醒了一样，怔怔地看着荣琛。
是啊，他除了等待和焦虑，确实没有真正行动过，他甚至没深入想过，如果家里始终反对，他和贺褚言要如何构建将来的生活。他一直指望家里能给他开绿灯，一旦这个希望变得渺茫，他就慌了神。
荣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他走到荣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五，如果你自己都不确定要不要坚持，贺褚言做再多又有什么用？这样在大哥眼里，永远只是他单方面在纠缠，在讨好，而不是你们共同的选择。”他笑了笑，“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
这番话让荣杰醍醐灌顶。他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把改变现状的责任推给了贺褚言，却忽略了自己的作用。
荣杰不无感激地看着二哥：“我懂了。我不能只是等着他来证明，我得先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然后自己去争取。”
荣琛欣慰地点点头：“还有，你一定要有不能两全的心理准备，认定什么对你来说更重要，这世上没有绝对无法选择的事，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送走荣琛后，荣杰在房间里踱步。
他回想起与贺褚言分开后又重逢的点点滴滴，那些彼此支撑的时刻，也支撑了他的此刻。
人不可能过了一两年还只是一时冲动，如果贺褚言自始至终都坚定地选择了他，那么他也应该回以同样的坚定。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贺褚言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怎么这个点打过来？”
“我今天跟大哥摊牌了，”荣杰直接切入主题，没提照片的事，反而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他知道我们的事了。”
贺褚言无言了片刻，很快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这简单的问候让荣杰心头一暖。他以为贺褚言会先问大哥的反应，或者担心自己的处境，但贺褚言最先关心的是他的状态。
“不太好，”荣杰实话实话，“大哥气坏了，说只要他在一天，你就别想进荣家的门。”
贺褚言的情绪听起来没有太大波动，反而笑起来：“你进我家的门也可以啊。”荣杰跟着笑了声，贺褚言很快轻声问，难掩紧张，“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我一直很被动，其实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
贺褚言先是让他别把责任放在自己肩膀上，过了阵子才问：“所以你接下去的打算是？”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最深的担心，“……不会又要和我分手吧。”
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他这句可怜兮兮的话变得有点诙谐，荣杰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只是我可能要和家里有更激烈的冲突了，如果真的谈不拢，你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别这么想，”贺褚言回答得果断干脆，“你要为了我们的事去打仗，我怎么可能劝你投降。”
这句话让荣杰的心彻底安定下来，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承诺，贺褚言的理解和支持就足够。
“我处理好我这边的事，你去跟你哥哥谈，我们各自努力，好好在一起。”
“好好的。”荣杰重复着他的话，是啊，他们不该是谁依附谁，谁拯救谁，而是各自向前，直到相遇。
第二天早餐后，荣杰主动找到了正准备去书房的荣晏。
“大哥，我想再和你谈谈。”荣杰的平静和昨天判若两人。荣晏似乎十分意外地看了看他，点头：“进来说吧。”
荣晏在书桌后坐下，示意荣杰也坐。
“大哥，关于昨天的事……”荣杰端正地坐着，“首先，我为隐瞒和撒谎向你道歉。这种方式确实不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这个人多么差劲了。”
荣晏没有打断，看着他。
“我选择隐瞒，是我试图给所有我在乎的人，找到一个共存的方式。”荣杰说，“这种犹豫和顾虑，不是软弱，而是我开始意识到，我的选择会影响很多人，虽然我处理得不够好。”
他观察着荣晏的反应，见大哥并没有要发火的意思，才接着说：“你昨天说的话，我都能理解，也尊重你作为兄长对我的关心，但经过深思熟虑，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是真的想和贺褚言在一起。如果家里始终不能接受，那么在荣真婚礼后，我会搬出去。”
直到这时，荣晏才皱起了眉头，显得很不认可，但依旧没有说话。
“我没有在威胁你，也不是冲动，”荣杰说得很笃定，“我想对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来，你说得很对，身在荣家，不能对荣家有害，可是追根究底，这只是我感情上的私事，结果你把它的重要性放得那么高，我也只好遵从内心去选。”
他说完，荣晏没有立即回应，二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许久，荣晏才少有地认真打量荣杰，似乎在审视他这番话的真实性。
荣杰也沉住气没有催促，直到荣晏终于开口跟他确认：“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荣杰表示肯定：“意味着以后得靠自己了，但我会习惯的。”
荣晏的震惊里全是失望，又好像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认可：“你太冲动了，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等荣真的事情结束，你再告诉我最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