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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一)

地窖(一)

如果把整个思水镇比作水墨风情的画卷,而李阜鸣所在的地方,则是收笔时,无意甩到画卷上的一个墨点,掉在小镇的边缘,是令人不喜,也被人刻意忽略的存在。

波叔是李阜鸣在思水的最后一个远房亲戚,也是少数还记得李阜鸣的人。

他把沈映蓊带到目的地后,走到李阜鸣身边说了几句话。

两人交谈时,沈映蓊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见到李阜鸣的第一眼,她没有多余的感慨,甚至连所谓的愧疚都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观察面前这个男人——

四十多岁的模样,比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蓝灰色老式翻领夹棉外套洗到发白,头发稍长,双眼紧闭,嘴唇紧抿,窄长脸,面颊微微凹陷,轮廓很深,皮肤是不见天日的惨白。

李阜鸣第一眼看上去,只给人佝偻枯槁的印象,和他身后的房子、和房子里或许会挂在角落的旧毛巾别无二致,支撑他整个人的,只有手中那根圆木拐杖。

此时那根圆木拐杖在碎石路面上敲击,发出错落有节奏的笃笃声响。

听着波叔的话,李阜鸣以为又是什么想要挖流量找噱头的自媒体,已经躲到这里但还是躲不开那些苍蝇一样的媒体人,他烦不胜烦,挥杖怒吼道:“让他们滚!”

扬起的灰尘落在沈映蓊鞋尖上,她站着没动,静静开口:“我是黎祖愚的徒弟。”

*

得知李阜鸣不在家里后,闻郁挂断张助电话,下了车,大步流星走进洗车场,一脚踢翻闻佳平面前的牌桌。

砰!牌桌撞到铁皮发出巨响。

其余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憋着呼吸迅速溜走,闻佳平当场脸色就变了,但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闻郁一把揪住领口,比拖一件垃圾还不如地往外拖行甩到车上。

起初闻佳平白着脸不吭声,缓过神后才放松表情,只是话说得不太利索,笑容也十分勉强:“这是干嘛呢?发这么大的火。”

“带路。”闻郁进入驾驶座发动车子,落后两步的闻佳武见状也迅速爬进车里。

闻佳平装傻道:“带什么路?”

闻郁眯眼:“闻霜给你的钱还不够你填窟窿?你还收了谁的钱?”

闻佳武担忧地看着他哥。

半年前闻佳平骗了合伙人两百万差点被告上法庭的事不是秘密,但最近他手头忽然变阔绰了,也不再问闻郁借钱。

事已至此,闻佳平抖了抖衣领,懒得再装:“你不帮我有的是人帮我,我打听到了,那沈家大小姐可是个枝头凤凰,就许你富贵,我们连口汤都不给?”

前些日子他卡里忽然多了一笔巨款,他追着源头查来查去也没什么发现,但几天前对方现身,联系他说假如有人需要帮忙的话就为她引路。再仔细追问,对方只是倨傲地吐出一个“沈”字。

闻郁安排晚了半步,昨天晚上李阜鸣已经离开居所,能通风报信的人,除了闻佳平,闻郁想不出第二个。

然而闻佳平已经打定主意死也不开口,双手抱臂一脸冷笑,“别怪做兄弟的不厚道,关键是你也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就算我们以前是对你不怎么样,可养恩总比生恩大!你别忘了你是我爸妈拉扯大的!”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蠢到又提起当年,”闻郁脸色如冰,他声音放得很轻,“你这么爱钱,也得有那个命花,左还是右?”

车子快要开到岔路口,闻佳平腮帮子咬得死死的。

闻郁偏头看着闻佳平,不看前路,不松油门,“我问你——左还是右?”

车头直直轰向不远处的山头,极强的推背感令人不自觉紧贴椅背,岩白石壁在眼前极速放大,猛然占据整片视野,闻佳平愣了一瞬,心脏狂跳,条件反射大叫:“右!右!”

最后关头,方向盘往右一甩车身飞速驶入小路。

沉寂许久,之后的路程,全都是闻佳平死里逃生、情绪崩溃下的污言秽语叫骂声。

李阜鸣在山脚一处废弃多年的老旧宅子里,闻郁和脸色微微发白的闻佳武进屋时,只看到有波叔陪着。

一见到闻郁,矮胖中年男人立即起身,唇颤了颤,手掌无助地搓着。他见过闻郁几次,但到底是在闻佳平手底下干活,老板让他做什么他也只得照做,而且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到人会消失不见这么严重。

说是消失也不准确,在他留出沈映蓊和李阜鸣的谈话空间后,再回来,发现沈映蓊已经不在了,那时李阜鸣脸上露出一个微妙莫测的笑:“我让她帮我去收落在洞里的手机。”

李阜鸣并不喜欢完全依附别人生活,是靠山吃山的人,但后山的陷阱这么多,会是哪一个?波叔留了个心眼,发现对方墙上少了一副捕兽夹。

一再追问下,李阜鸣不耐烦,“就那么两个地方,她去了哪个我怎么知道?”

可是再问哪一个陷阱才是真正有机关的时候,李阜鸣不答,只是冷冷吐出四个字:“生死有命。”

波叔当即吓得满头大汗,但不敢联系闻佳平,而是偷偷联系了闻佳武。

闻佳平刚下车便扶车呕吐,又看到屋子里几人的表情就猜到大事不好,连门都没进,早就提前溜了。

随后张助也赶来,但他一声都不敢吭,生怕李阜鸣认出自己。

“你就说沈小姐到底在哪里,你和她说了两个地方,到底是哪两个?你这样……你这样不是纯害人吗?”屋里,波叔又急又气地劝说着。

面对波叔和闻佳武的软硬兼施,李阜鸣无动于衷,没多久,他忽然起身走到案桌前,摸索着桌上的三炷香,燃起,恭敬叩拜神像。

与此同时,案桌上的手机闹钟响起。

闻郁阴沉着脸走过去拿起,那是沈映蓊的手机。

时间显示七点钟。

察觉到此时紧张冷肃到极点的氛围,李阜鸣跪在神像面前,心里升腾起某种毁灭和扭曲同步的快感:“很善良的姑娘啊,听说我的东西落了,就帮我去拿,知道我到点要敬神,就帮我定好时间,这么照顾我……”

闻郁猛然攥紧对方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蒲团上提起来。

李阜鸣毫无所谓喃喃道:“因为我是个瞎子啊,因为我是个瞎子啊……”

他语调古怪而荒凉,可谁都能听出压抑之下的愤恨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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