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裘智沉思片刻,分析道:“皮月华的行迹确实可疑,这一点等把她带到衙门后再详细审问。至于娇娇为什么要抢盒子…”
他回头看向娇娇,缓缓地推测道:“有两种可能。其一,皮月华指使娇娇下毒以及销毁物证,同时命第二人调换了箭矢;其二,娇娇猜到了凶手是谁,想帮凶手隐瞒,才会抢夺木盒。”
如果凶手不是一直看守木盒的孙管家,那么对方想要换走箭矢,大概率在木盒中设了机关,或是留下了证据。娇娇销毁了木盒,官府就很难追查到凶手了。
裘智略一停顿,又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娇娇对这个案子根本不清楚,只是想认罪,从而嫁祸给皮月华。”
赵推官感觉裘智说了半天,也没给出什么实质性的调查方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对方直接说结论,该如何调查。
裘智微一思忖,开口道:“第一,要弄清皮月华为何突然去寺庙;第二,调查一下谁和娇娇的关系比较好;第三,询问孙管家,是否有人接触过这个木盒。”
赵推官连忙点头,吩咐手下排查娇娇在府内的关系网,自己则同裘智等人一起审问孙管家。
孙管家面对顺天府的官员和朱永贤,早已收敛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神情萎靡地跪在地上。他不等赵推官问话,便主动辩解道:“不是我做的!我对老爷一向忠心耿耿,怎么会害他?”
赵推官冷冷地俯视着他,问道:“不是你,那是谁?府里都有谁嫉恨你家老爷?”
孙管家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最后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府里除了小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老爷有些不满。”
裘智一听就笑了,孙管家这番话明显是在推脱责任。
赵推官也不信孙管家对沈雁林半点恨意都无。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据我所知,沈雁林脾气暴躁,难道从未对你动过手?"
孙管家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老爷脾气确实不太好,打骂下人是常事。但我是管家,多少有些体面。何况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怎么会害老爷呢?”
裘智想起前些日子,孙管家在戏院外收回扣的一幕,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孙管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只不过他有额外收入,心里稍微平衡点,没到杀人泄愤的地步。
不过,杀人犯都喜欢装无辜,所以裘智目前无法判断孙管家说的是否属实。他接过话茬,问道:“这个箭头不是蜡做的吗?怎么变成了铁的?”
在裘智看来,孙管家一直保管着箭矢,他多少会有些头绪。
孙管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沈雁林亲自检查过,箭头绝对是蜡做的无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被人掉包的。
他心中苦不堪言,颤声道:“这位爷,我只是个管家,我要是会破案,就不在这儿了。”
他看裘智并非官身,胆子大了些,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朱永贤瞬间怒火中烧,拍着桌子吼道:“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把你抓进牢里顶罪去!”
反正这个姓孙的和沈雁林一丘之貉,把他杀了绝对不冤。
孙管家没想到朱永贤这么维护裘智,立刻老实下来,不敢再耍嘴皮子。
他回忆半晌,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检查过箭头,没有问题才放入木盒中,我带着木盒回房看账本。不过中间有人来找过我,是不是他们换的,我就不清楚了。”
裘智点了点头,追问道:“都有谁找过你?”
孙管家仔细思考了许久,缓缓讲述起了事情的始末。
第一个来找他的人,是吉庆班的班主余老板。
余老板一见孙管家,便作揖行礼,满脸堆笑。
孙管家正坐在椅子上品茶,见余老板进来,只是微微欠身,斜睨着他道:“余老板不在戏台那盯着,跑我这来做什么?”
余老板连忙上前几步,讨好地笑道:“小人这不是来给您请安嘛,顺便…”他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搓了搓手。
孙管家知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半是来结银子的。他今天心情不错,也不多刁难对方,只是把手一摊,等着余老板孝敬。
余老板见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笑道:“孙爷,您拿着喝酒。”
孙管家接过银子,掂了掂分量,嘴角微微上扬:“算你小子识趣。”说完,他随手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余老板,“去账房结账吧。”
余老板如获至宝般接过条子,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裘智听完孙管家的讲述,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余老板有碰过那个木盒吗?”
孙管家努力回想了片刻,迟疑道:“似乎没有吧…时间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他看裘智神色凝重,生怕对方不满意自己的答案,朱永贤让自己顶罪,急忙解释道:“老爷,我又不是李淳风,能未卜先知,哪会注意这些细节啊。”
裘智表情平静,并未显露失望之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共就这几个嫌疑人,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
孙管家见裘智沉默不语,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继续回忆道:“之后来找我的,是刘大毛。”
刘大毛是府里的车夫,他独自一人跟着沈雁林进京,家人则留在了洪洞老家。他老娘这些天病重,急需银子治病,便来找孙管家支些银钱,好回家探望。
刘大毛知道孙管家和沈雁林一个德行,最喜欢刁难下人,因此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他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孙管家,求您行行好,让我回家一趟吧!我老娘病得厉害,等着银子救命啊!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孙管家斜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茶杯,阴阳怪气地说道:“人活一世,忠孝二字最要紧。你有心尽孝,连皇帝老子都不能拦着,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刘大毛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追问道:“那银子?”
按照府里的规矩,下人家里有人生重病,主家都会赏一笔银子。但刘大毛心里清楚,银子只要经过孙管家的手,肯定会被扒一层皮。若是平时,他或许还会孝敬一些,可现在老娘等着银子救命,他实在舍不得。
孙管家故作不知,慢悠悠地说道:“账上目前没有现银,我先给你写个条子,你过几天再去找账房先生支取路费吧。”
刘大毛见孙管家丝毫不提赏银的事,眼中的希望顿时化为愤怒。他本是街边混混出身,脾气暴躁,哪里忍得了这种刁难?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冲到孙管家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给不给?给不给?!”
孙管家并不慌张,冷冷地看着刘大毛,拍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从容道:“我是老爷的管家,银子的事得听老爷的。你去求老爷,他若是开恩了,我一文不少地给你。”
孙管家深知沈雁林的脾气,一毛不拔,绝不会施舍一个子儿给刘大毛。
刘大毛看孙管家不动如山,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不敢再动粗,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