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夜晚星稀，风起不定。

褪去一身疲惫，沐浴更衣，林小蝶静静坐在火炉边，任由宫远徵帮她烘干长发。

火焰慢慢去走两人身上的水汽，温暖了全身。

他们彼此间宁静融洽，这样的时光像是走了好远好远，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

林小蝶微微颔眼，面上一片的平静，可心里的思绪在翻浆陶海，不知该如何与宫远徵解释。

宫远徵的一味迁就在加深她心里的煎熬愧疚，等这股火焰变成灭不掉的山火时，她想，可能一切都回不去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直接说开些，以免自己难受。

这样想着，林小蝶重新睁开了眼睛，柔柔唤了一声：

林小蝶："阿远。"

宫远徵："嗯？怎么了？"

宫远徵下意识应声，手里的动作却不停。

林小蝶阻拦了他的动作，慢慢转过身与他相望，眼眸里满是悲凉与愁苦，哪里还有以前的纯真与清醒。

林小蝶："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在钱塘有一户姓林的富庶人家，夫妻虽多年无子，但恩爱不移举案齐眉。为了能有一个孩子，他们常年做善事，拜求道君佛祖，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心愿达成。"

林小蝶："某一年的花朝节，林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孩子出生时，院子里的百花齐放，恰如万物复苏。林老爷说，他家的囡囡是天上投胎下来的百花仙子，将来一定会明媚冠艳，富贵荣华。林家夫妻为了保护女儿的奇特之处，不仅送走了当时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还花重金收买了稳婆。"

林小蝶："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家小姐一天天长大，她与同龄的孩子不同，先生说要是林家小姐是男儿身，将来定然能位居朝堂。可林家小姐不屑一顾，她只想和自己的爹娘一直在一起，做一方富贵闲人，平淡一生。"

美好的记忆让林小蝶脸上多了几分鲜活与笑容，似乎钱塘的场景重现在眼前。

宫远徵知道这个故事讲的是谁，这是小蝶的父母，小蝶曾经的家。

只是他没想到，林家的坐落居然变了，不是在姑苏和扬州，而是到了钱塘，难怪怎么查都找不到。

林小蝶："林小姐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过很久很久，可变数来的太快也始料未及，林小姐八岁那年，林老爷买了几座山，山上挖出了金矿，山买了几座，矿就有几座。林小姐知道消息后劝解她爹，林家只是钱塘一个富庶人家，这么多矿山林家是护不住，不如把金矿捐给朝廷，林家只留一座守家业，既得了名声也能消除危机。"

林小蝶："林老爷考虑了两天，最后写了一封信送往钱塘巡抚，这便是同意了林小姐的提议。当信刚送出去不久的一天夜里，林府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杀光了林家满府···"

说着说着，少女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林小蝶："知道那群人是谁吗？是无锋，是四方之魍。悲旭一剑刺穿了我，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可我强撑着活了过来，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宫远徵："别说了！"

宫远徵紧紧把人抱进怀里，心脏一阵阵抽疼，眼眶里的泪水落了下来。

宫远徵："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的小蝶在这里过了一点都不好。

八岁，她才八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

房间里，男子哭的比怀里的少女还要难过，紧紧搂着她，仿佛天地崩裂，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林小蝶靠在男子的怀里，耳边听着上面低低的哭泣，闻着熟悉安心的药香···

他在跟她道歉，说你受苦了。

林小蝶不想哭的，因为在她八岁之后的人生中，眼泪是最廉价最无用的东西，可···她看到宫远徵哭，埋藏在最心底的委屈，压抑，痛苦，仇恨在这一刻全部涌现。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人在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