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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乔心睁眼时就瞧见左侧前方的人影,再一擡眸就看见躲在门缝后的那双眸子。
往上看是浓而有形的眉毛,眼尾上挑,眼神清透几分,与之前大有不同。她总是看不出这人眼里究竟藏了什么,回回想要一探究竟,都被这人给躲过去或者掩藏起来。
可此时此刻却是真情流露,分明离得不近,陆乔心却心有感应般认定那人眼里的倒影只有自己。
外面的人换了个姿势站好,她也因此看到了他嘴角上扬的那一抹笑,还有脸颊左侧那个小小的梨涡。
目光触及那个梨涡,陆乔心心中讶然,可下一刻又看不见了,实在是不明显,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了。
“笑什么?”李鸣看见她瞧见了自己,倒也没有不自在,甚至还十分从容地推开房门来,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
“我笑了?”她后知后觉收回打量的目光,也同时收起脸上的表情。
站起身后抖了抖裙摆,她看见李鸣腰上的那个玉佩,想起今早苏傲言说起了这块红玉。
“嗯。”李鸣应她。
房门敞开,不远处的长廊时而有下人经过,陆乔心不知道他来自己这儿会不会被旁人瞧见,歪了歪头,发现外面的人都在忙着手上的事情,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
“你今日有些高兴?”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不自觉多了些温柔。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当然,见到父母,被人牵挂着,是件高兴事。”
在同辈人面前,陆乔心看起来总是要比旁人沉稳些,可在亲近的长辈面前她一向不自知地露出孩子气来。
眼下便是,她在他面前还透着没有完全被收回去的孩子气。
李鸣没有说话,他从她的言语中感受到了她身上那份掩盖不住的喜悦,不禁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亲生父母留给他的记忆并不多,还没出生他亲爹就死了。
亲娘留给他的印象最多的就是当年太后身边的贴身姑姑,哪怕后来得知自己并非皇室亲子,他从亲娘那里听到最多的也不过是对自己的告诫。
“你并非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万不可真把自己当成大皇子了,咱们说到底也不过是下人,不过是娘娘此刻需要一个皇子,这才让你享这几年的福气罢了。”
“并非是奴婢想要规训殿下,实在是假的成不了真的,若是哪一日被揭发,不仅你我要遭殃,就连娘娘也难以自保……”
他只记得那个声称是自己亲娘的妇人在私下给他讲这身份真真假假时,仍是碍着皇后的脸面,只得唤他“大殿下”。知晓自己身世之后,她的话就好似千斤担般日日压在自己的肩上,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怨恨不了。
只是因为他记得在某个高热的夜晚,那妇人会偷偷守在自己床边,迷糊半醒之间还能感受到她紧张忧虑的神情。。
再后来上官令出生了,她对自己说的话也就变了。
“这三殿下才是娘娘正儿八经的嫡长子,你日后可不许抢了他的风头,这太子之位想来也是三殿下的,关键时刻你也不应该懈怠,要为三殿下铺路才是……”
“……”
可惜在上官令能开口说话的时候,这位李姑姑便操劳而逝,他再大些,脑海中她的面容已经模糊许多,只有她对自己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
先帝与太后何尝不是他的养父母?这般想来自己倒是与陆乔心有着相似之处。
思绪收回,只见陆乔心擡眸盯着自己看,她身上的药味也一同扑上来。
“今日的药喝了?”他不禁问起来。
“在前厅我就喝了。”她闻言有些不解,眼睛仍盯着他看。
李鸣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侧过头去看旁的东西。
“这个玉佩你一直都戴着吗?”
从他进来起,陆乔心的视线时不时就落在他腰间的那枚红玉上,方才又看了眼,就问了出来。
“保命符,不戴怎么保命?”说到这个,李鸣也低头看了眼,“保不住性命,我如何回来见你?”
此话实在是有些直白,愣是向来说话直白的她此刻也有些受不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耳朵冒了红。
李鸣对自己的心思,她如今清楚,可为何当初不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没有拒绝,想来一开始自己的心就骗过了自己。
“你如今不是见到了?”她答出这话时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一眼就瞥到了适才跪着的牌位,心中的涌上的感觉更加怪异,似乎乔鹊此刻就在天上看着他们二人在此你一句我一句,好生暧昧。
“那宁之为何还要问我是不是一直戴着?”李鸣眼角带笑,不经意般拿起挂在腰间的玉佩,在手中掂了掂。
“我问问罢了,我可不是李大人,想得这般多。”陆乔心稍稍稳住身形,有些理直气壮。
“嗯,我是想得多。”李鸣大方承认地点点头,又道:“今早你还没答我,若是我真死了,那二人向你表心思,你会选其中的哪一个?”
他语气平淡,也没什么表情,像是随口一问。
闻言陆乔心原地愣住,想了想今早在前厅,这人确实问过,可这后半句他当时可没说。
“大人这是吃醋了。”溪儿的声音一下回荡在耳边。
这一想倒像是某人怕自己没明白他今早所问,眼下只好说得更仔细些。
他这眼巴巴凑上来追问答案的模样,让陆乔心一时失笑,一句“你该不会吃醋了吧”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两人都愣住。
“我……”她想说些什么来补救,可某人却不给机会了。
“嗯。”
嗯?不再辩解两句?陆乔心脑中冒出疑惑,转念一想,也对,某人说话从不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