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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一时安静得过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倒是王协,闻言后忽然跪坐下来,连肩膀都松了力,睫毛颤动着,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只是这偌大的宣政殿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
上官烈闻言也不过是一愣,回过神后又再次将屈起的手指抵在眉心处,揉搓两下,同时也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就连禄前低头去看也瞧不清。
不过他心里有数,面上也显不出多少慌张来,只是眼眸闪过一丝惋惜。
不知安静了多久,大殿上又冒出一阵阵低语声,说不上吵闹,可听久了总归会心烦。
来传信的小太监此刻早就退下,殿上只有王协一人跪坐在中央。上官烈这时瞧见他貌似怅然若失的模样,心里流露出一丝愉悦,却不表于面。
随后他沉着眉,在外人看来好生悲痛,很快就有大臣站出来。
“请陛下节哀。”
紧接着越来越多人站出来,无一不是这么说着。
底下的脑袋都半低着,此时唯有王协一人缓缓站起身来,上官烈盯着他的身影,唇角勾起一笑却转瞬即逝,谁都没有捕捉到。
王协站稳身子后,也同自己身后的朝臣一样,对上官烈道:“还请陛下节哀……”
他的声音有点晃,眼神微微躲闪,再想开口,却被上官烈一个擡手给拦下。
他哪里会不懂底下这人还要说些什么?看那神情,无非还是想要求情罢了。
可转念一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原先的想法变了。
上官烈轻咳两声,扫了他们一眼,右手扶着额角,手掌挡了大半张脸,底下的人也都慢慢擡起头来,欲想听这位陛下要说些什么。
“……唉。”片刻过后,也就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好似心中十分难过。
现下没有人敢说话,就连禄前也不过是微微侧头瞥了自家主子一眼。
“想了想,王卿所言,朕会好生斟酌的。”
此言一出,王协猛然擡头,脸上是惊讶的神情,还没等下边的人都反应过来,禄前就一扬手中的拂尘,道:“退朝——”
王协从宣政殿走出来时,神情还有些许恍惚,走起路来都不太稳当。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怔愣一瞬,立即回头,看见一个往日熟悉的面孔后,他身上的戒备立马卸了下来。
“王兄,你这是怎么了?自从听到李鸣的死讯后,你就这般魂不守舍了。”
来人的口吻像是在打趣,脸上还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协勉强回他一笑,笑得有些生硬,“有吗?我怎的没觉得。”
那人笑出了声,瞥了他一眼:“陛下的意思不难明白,那陆家罪女犯了欺君之罪,你这番去求情劝阻,不过是适得其反,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听陛下方才那句话,陛下好似又变了想法,真真是圣命难测啊……”
那人说着就要走远,王协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养心殿内,上官烈从宣政殿回来后就换了衣裳,身上顿时就少了几分帝王该有的威严,尤其是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平添随和。
隔着书案站在他身前的禄前看着手里刚拟好的圣旨,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随后小心擡头,看向眼前的上官烈。
“陛下。”
“嗯?”
“陛下那日在长公主面前说过陆家女必死,这……”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圣旨,这是一道赦免陆乔心死罪的圣旨。
“眼下又要免了她的死罪,岂不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是上官烈自然是明白的,无非就是说他罔顾律法,又或是作为天子竟言而无信,诸如此类。
闻言上官烈的脸色果真变了又变,不过最后只是朝着禄前挥一挥手,吩咐道:“你且去宣旨。早前朕不想饶恕她,不过是因为她在李鸣身边的作用不小,朕可不相信什么心上人之说,若真是心上人,何苦要将陆乔心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上?跟着他又累又受苦的。”
“你又不是没瞧见那陆乔心身边还有个会武功的女子,此人不简单,如今这身份出来了,还是他从前名正言顺的妻子,若真不简单,此二人联手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朕呢。”
“既如此,朕有理由治她,为何不治?连皇姐都要保下她,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可如今李鸣都死了,朕若是留下她,倒也勉强能留下个好名声。朕还不信,李鸣不在了,她一个女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他那冷淡又讥讽的笑意在脸上怎么都藏不住。
“另外将李鸣的死讯再给朕查清楚些,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禄前闻言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多嘴,只是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不到半日的光景,李鸣的死讯已在整个长安传开来。
大街小巷都止不住有人在议论,这事自然也传到李府里,府中的珊华听闻后,当下还在教丫鬟们化妆的她险些连胭脂盒都要拿不住。
宫中上下也已忙成一团乱,尤其是慈宁宫与虔和殿。上官玉听闻消息后连忙赶去慈宁宫,还没走进去,就瞧见卫氏身旁的贴身宫女凑上前来,十分焦急的样子。
“殿下你可算来了,奴婢正准备着人去一趟虔和殿呢。”她的脸上有喜也有忧,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上官玉身边的言崔就先开了口。
“太后娘娘如何了?”
“听闻李大人的消息后,便晕了过去,眼下太医正在瞧呢。”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上官玉就已经提着裙摆擡脚走进去,一路匆匆来到了慈宁宫的寝殿。
瞧见殿门敞开时,上官玉的身形顿了顿,眉头皱起来,不过一擡头看今日的日头还不错,风也是暖和的,倒也就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