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新的藏身之所，比之前更加逼仄。一扇小窗对着隔壁楼的墙壁，白天也需开灯。空气不流通，混杂着陈年霉味和楼下小吃摊飘来的油腻气息。
林晚却莫名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越是这样鱼龙混杂、管理混乱的地方，越不容易被注意到。她把为数不多的现金藏在不同的角落，计算着还能支撑多久。
那只昂贵的腕表，几件材质尚可的衣物，甚至安安的一些品牌婴儿用品，都被她忍痛塞进了垃圾桶。任何可能暴露过往生活痕迹的东西，都不能留。
她翻出钱包最里层，指尖触碰到几张冰冷的卡片。是傅瑾琛之前给她的副卡和储蓄卡，额度惊人，她从未动用过。曾经视作枷锁和侮辱，如今更是烫手山芋。
她知道，只要她在任何一个联网的终端刷了这些卡，哪怕只消费一块钱，傅瑾琛立刻就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精准地锁定她的位置。
没有丝毫犹豫。她走进厨房，拿起厚重的老式剪刀，用力将这几张卡片剪成碎片，冲进下水道。看着那些闪着金属光泽的碎片消失在水流漩涡中，她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快意。
从此，她林晚，与傅家，与傅瑾琛，在物质上也再无瓜葛。
生存的压力立刻变得具体而沉重。杜冰妍给她的现金有限，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她需要钱，需要一份不暴露身份就能获得收入的工作。
焦虑像藤蔓，悄悄缠绕心脏。
这天下午，天气难得的晴好。连着几日的阴雨让屋里更加潮湿，安安也有些烦躁哭闹。林晚看着儿子憋红的小脸，心一横，决定带他下楼透透气。就在楼下小巷子里走走，应该……没关系吧？
她给安安戴上小帽子，自己则换上最不起眼的深色衣服，戴上口罩和一副黑框平光眼镜，将长发全部塞进一顶普通的棒球帽里。镜子里的人，平凡、低调，混入人海便再难辨认。
她抱着安安，下了楼。
老城区的巷子狭窄而充满生活气息。晾晒的衣物在头顶飘扬，小贩的吆喝声，邻居的闲聊声，孩童的嬉闹声……这一切嘈杂的、鲜活的烟火气，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把安安放在一处相对干净的空地上，让他自己站着玩一会儿。小家伙兴奋地迈着不稳的步子，追逐着一只被风吹动的塑料袋。
就在这时，一个没拿稳，他怀里抱着的小皮球脱手而出，咕噜噜地滚向了巷口。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恰好缓缓驶入巷口，似乎是在找路。皮球不偏不倚，滚到了车头前。
林晚的心猛地一提，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将安安紧紧抱回怀里，警惕地看向那辆车。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迈步下车。他身形挺拔，气质清隽，与这嘈杂破旧的老城区格格不入。他弯腰，修长的手指轻松地捡起了那个色彩鲜艳的小皮球。
然后，他直起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紧紧抱着孩子的林晚身上。
四目相对。
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林晚脸上的口罩和眼镜。
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讶异和探究。
他朝她走了过来，步伐从容，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优雅。他在她面前站定，将皮球递还过来，声音温和悦耳：
“小朋友，你的球。”
他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林晚被口罩和眼镜遮挡了大半的脸上，带着一种礼貌的、却不容忽视的审视。
“谢谢。”林晚低下头，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伸手快速接过皮球，抱紧安安就想离开。
“请等一下。”男人却开口叫住了她。
林晚的脚步顿住，背脊瞬间僵硬。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被发现了？他是傅瑾琛的人？
男人绕到她面前，微微蹙着眉，目光更加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这位女士，”他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冒昧问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强迫自己镇定，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透过镜片，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茫然又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先生，你认错人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刻意的疏离，“我们没见过。”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抱着安安，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消失在狭窄巷道的拐角。
顾时渊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女人仓惶逃离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见过吗？
那张脸，被遮挡得太严实，看不清全貌。但那双眼睛……惊慌失措时，从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清亮光芒，还有那侧脸的轮廓……
为什么……会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某次画展上，惊鸿一瞥的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女孩？那个后来……成为了傅瑾琛未婚妻的女孩？
颜宁。
可颜宁，不是已经……
而且，刚才那个女人，气质怯懦仓惶，穿着朴素，抱着孩子生活在这样杂乱的环境里，与记忆中那个明媚优雅的颜宁，判若云泥。
是错觉吗？
还是……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顾时渊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弯腰坐回车里。司机询问道：“顾总，还继续找那家私房菜馆吗？”
“不了。”顾时渊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回公司。”
车子缓缓驶出狭窄的巷道。
顾时渊的目光掠过窗外快速后退的、充满市井气息的景象，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双惊慌又故作镇定的眼睛。
傅瑾琛最近像疯了一样在找他的“亡妻”和孩子，悬赏金额高得离谱，闹得满城风雨。
而这个突然出现在海城、与颜宁容貌相似、却又明显在躲藏什么的女人……
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玩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