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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最后一次

两个人走出房门时,外头已经被收拾干净,陆柯词抱着他的伞靠在长廊下,像法力使用过度那般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房门被推开他也只是掀了掀眼皮,连句话都没说。

陆朴怀就在外面等着,看他们出来连忙跟过来,说:“我刚突然想起个事儿。”

“什么?”宴尘远问。

“按理来说,俞冬晓那么明目张胆的袭击,肯定是得了萧时安的指示的,萧时安或许已经知道你们……哦不是,已经知道你,回忆起来了以前的事,”陆朴怀皱着眉讲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萧渡水?”

在那千百次的轮回中,萧时安夺走萧渡水的生命实在是太简单了,他甚至不用亲自走到萧渡水面前动手,在萧渡水第一次喝下那碗药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进入过真正的轮回,只是用了歪门邪术在镇子中不断的降生。

意识到计划败露,甚至现有情况对他不利,他完全可以选择重新开始这一世,带着萧渡水销声匿迹,躲开宴尘远和陆朴怀他们的追踪,而他没有这样做的原因……

陆朴怀看了眼宴尘远。

“嗯,”宴尘远点点头,十分坦荡地说,“他没办法再进行下一次轮回了。”

萧渡水闻言也看了眼宴尘远,视线中有几分迟疑,虽然他没有把记忆看全,但从已知的那部分中已经足够他判断没看到的那部分内容了,他是知道萧时安要和他换命,且自己的生死是由不得他做主的。

“到底怎么回事?”陆朴怀问。

“这还是我躺在棺材里的时候琢磨出来的事儿,”宴尘远说,“那时候……他不是死了之后突然不再轮回了么?我们把整个人间翻遍了也没能找到他。”

宴尘远看了萧渡水一眼:“但是我躺进棺材里,把一切感官、权能都还给大山之后,突然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什么?”陆朴怀没能听明白,“怎么可能,那时候我们明明……”

他话没说完,猛地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瞥了眼萧渡水,视线又落回宴尘远身上:“原来是这样。”

庄骁也看见了他们,从大石头上站起来,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抖抖毛朝他们走过来:“在聊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在猜哑谜,”萧渡水弯腰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放到臂弯里搂着,“他们在玩一种‘恍然大悟但是就是不说谜底’的游戏,让我自己猜他们在想什么。”

“不是,”陆朴怀乐了下,“我就是有点儿震惊,毕竟那时候我们真的找了你很久。”

“啊,”萧渡水说,“然后呢。”

“一开始我是想,大山要撑不住了,崩散之际我也会消失,我得去轮回才能有下辈子去找你,所以我选择入世,给自己博一个轮回的机会,”宴尘远没看萧渡水,很平静地说着,“但是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了‘山’的存在。”

以前老树和鸣蛇说宴尘远是大山汇聚的灵时,他并没有什么实感,这好像就是他们给的一个身份,让他足以让山中花草树木都听从他的指令,让他成为第一个汲取山中灵气的人,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感受了。

但在棺材里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能越发清晰地看见山的“呼吸”,花草摇曳的频率,砂石滚动,泥土震颤,土地之下灵力像轻柔的丝线那样缠绕着这座大山,丝线随着风起伏,宴尘远站在那阵风里,逐渐感受到风和自己的心跳同步。

他一伸手,绿色的灵力从他身体里流出,干枯的花草、佝偻的树木再次生长,绿叶从枝丫上冒出,但灵力似乎不那么舍得离开他的身体,在他指尖萦绕许久,察觉到宴尘远是真的不打算接纳它们之后才重新投身入了山间,紧接着泥土再次松软湿润,有灵根的动物们被吸引而来栖息、筑巢。

偶尔他听见庄骁在他棺材外面哭,偶尔又没有,他看见庄骁从他墓穴离开,照顾起新来大山的那些孩子们,就像很久以前他照顾他们那样,给他们找树洞,用松软的树叶搭窝,教他们如何躲避雷雨和暴雪,教他们使用山中充沛的灵力修行,他也看见那些小东西们叫庄骁“哥哥”。

他真的感觉自己和大山合为一体了,就快要消散在山中柔和又带着草木香气的风中时,他突然察觉到了山中的灵气有一丝异样,那抹异样没有任何敌意,它只是安静地待在那里,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但它与山中这片祥和的灵气不同,宴尘远循着这份不同却来到了后山的那片墓地中。

庄骁变成了原型,蹲在一块石碑前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宴尘远飘过去,一眼看见了后头的石碑,准确点儿来说,是碰到了石碑的一个角落,或许是石碑都是他亲手刻下的,他罕见的有了实感,手伸过去一握再摊开,一个干枯的花草手环。

是许久以前他递给萧渡水的那一个。

萧渡水死后,他就顺手把手环放在了墓前,或许是注入了灵力的缘故,花草再干枯,手环也没有要损坏的迹象。

宴尘远盯着手环看了很久,突然察觉了手环上传来的气息就是他所发现的“异样”来源,这上面有萧渡水的气息。

这是全世界最后一个能让他感应到萧渡水气息的物件了,他将手环小心翼翼地放到怀中,再看庄骁,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走了,好像他今天来这里只是偶然,只是来怀念故人。

“……然后你就通过那个手环找到我了么?”萧渡水抿抿唇,低声问,“根据你们的描述,估计在那一次死亡之后,萧时安把我和他藏了起来,打算让你们以为轮回已经结束了,不再追查这件事的时候再继续和我换命,但他没想到你这么执着。”

“对,也不完全对,”宴尘远说,“那时候我躺在棺材里,灵体能活动的范围只有山内,你被藏在山外,我没办法去找你。”

“那你……”萧渡水有些不解,“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知道他把你藏哪儿了么?”宴尘远问。

“河底。”萧渡水说。

“真聪明,”宴尘远笑了笑,“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当时那个镇子,所有的水流都是活水,水流淌的时候,带走的带来的信息是非常多的,雨和水告诉我,你在河底,你被萧时安禁锢在河底。”

萧渡水抿抿唇,没再说话。

“我想了个办法把你捞出来。”宴尘远说。

说是捞出来其实也不大对,宴尘远察觉到这件事儿后,开始在河水里做起了文章,他没有直接将水属性的灵力还到大山中,而是让这属于水的灵力流顺着湖水,飘飘荡荡地落到萧渡水身边,慢慢撬开他的封印,然后让河水带走了萧渡水的魂魄。

萧时安当然有发现这件事,但他做不了什么,他把萧渡水藏到河底就是因为他没办法了,陆朴怀的药是真的有效果,他能明确察觉到这一世萧渡水的命并不能够完全由自己掌握,萧渡水竟然开始有了生存的意识,他竟然开始想要活下去,这是萧时安不能允许的,于是他将萧渡水杀死并且藏了起来。

可是他自身没能逃脱那场死亡的宿命,他为了避免陆朴怀和宴尘远的追查,不再执着于变成“萧家”的孩子,而是投到各家各户怀孕女人的肚子里,杀死原本那个孩子抢占位子,男孩或女孩,他都投胎做过,但无一例外活到十八岁前就会暴毙身亡,直到有一次,他居住的村子被邪修侵袭,他意外接触到了一盏白色的灯笼,里面有颗小小的、黑色的蠕动着的胚胎,也是在这时候,宴尘远将所有的灵力都还给了山,带着那个手环前往地府轮回司等着,等到河水终于冲垮了萧渡水松垮的封印,他便牵引着手环上的气息,将萧渡水准确无误地带进了轮回司里。

“……你等了多久?”萧渡水问。

“没多久,”宴尘远说的是实话,“我不太记得了,反正等你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然后我就投胎了,”萧渡水说,“我成了我。”

“我也成了我,”宴尘远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事儿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儿,如果他不把你藏起来,后面的事情可能不太好说,但他手里依旧会捏着你的命,现在不一样了,你脱离他后经历了一次真正的,黑白无常引路、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轮回,你成了真正的人,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随便捏死一只蟑螂那样捏死你了。”

“我是蟑螂。”萧渡水说。

“我他妈就是打个比方,”宴尘远瞪着他,“你是蝴蝶行了吧。”

“我非得是昆虫啊?”萧渡水叹了口气,“我不能是个人么?”

“……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随便捏死一个人那样捏死了你了,这么说你不觉得奇怪么?”宴尘远叹了口气,“感觉他是什么怪力金刚……”

萧渡水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乐了:“他的轮回不是正常方式,所以地府没有记名,而且每次都是他带着我轮回的,我们俩的命拴在一起了,在药的功效下,他死我就得死,但是现在是你带着我轮回的,加上我这辈子没喝药,关联就这么断了,是么?”

“是的,”宴尘远点头,“非常聪明,一看就不是普通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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