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只需要一点配合
时间往后倒退十几个小时。
市西局三楼办公室,萧渡水居高临下地问那只男鬼:“你是从哪听说的阴命之人这个词?”
男鬼受了要挟,只能僵硬地开口,试图从嘴里吐出那个人的长相或者姓名,在字句的前音都没能出口的时候,身体开始破灭,最后消散成一具骨架。
“别……别伤害……我奶奶……”骨架内部传来丝几不可闻的哀求,“她……没害过人……”
下一刻,骨架破碎,粉尘消散,空气中一点儿痕迹都不再有。
萧渡水怔愣在原地,片刻后用力抿了下唇,将手机重新举到耳边:“行了,别装了。”
这五个字传进了还未完全消散的意识里。
他骗我。
他竟然骗我!
在意识消亡之际,男鬼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愤怒将他所有意识吞噬殆尽,他突然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把萧渡水粉身碎骨。
也是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合拢,破碎的,变成粉末而消散的一切都在愈合。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曾经听过的,温和的声音从虚空尽头传来——这是曾经告诉过他,阴命之人能补充厉鬼能量的那个声音。
“你要记得你此时的愤怒。”
男鬼再次睁开眼,身体被前所未有的阴气补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甚至比消散之前还要强大。
“杀了萧渡水,我会给你更多力量。”
“萧队!!!”
所有人都怒吼一声,纷纷召出自己的法器冲向那个从章经理身体里爬出来的男鬼,但那男鬼速度极快,没有搭理任何人,飞快闪避过他们的袭击后直接到了萧渡水面前。
萧渡水被那一下打得陷进墙里,身上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手腕上的佛珠绽着红光,光芒浅浅一层护在萧渡水身上,如果不是这层光晕的防护,萧渡水可能会被打得更惨。
“萧队,”男鬼笑了起来,伸手抓住萧渡水的头发把他的头强行拽起来,“用我奶奶的声音骗我,威胁我的时候,想到这一幕了么?”
萧渡水的头也磕破了,血从头顶淌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眼皮上,他张口吐出口血沫,粗喘两声后嗤笑:“废物。”
男鬼手下猛地缩紧,像要把萧渡水的头皮都掀下来似的,还未开口说出下一句,旁边传来阵凛冽的破空声,他躲闪不及,右手被活生生剁了下来,整个鬼倒退数步,怒不可遏地抬头望来,宴尘远单手握剑,另一只手随手往萧渡水的脸上一抹,把压得他睁不开眼的血抹到一侧。
湛灵甚至没能看清宴尘远是怎么出招的,他像破云而落的一束光一般冲向了那男鬼,那男鬼双脚稳住,浑身阴气暴涨,黑雾吞天袭地地卷来,将宴尘远和萧渡水裹在里面,直接夺去了他们的实现,宴尘远没有犹豫,直接撤退萧渡水身侧。
“还能撑住么?”宴尘远问。
萧渡水点点头,甚至想自己从墙里挣扎着爬出来:“没,没什么大问题……”
“骨头断了就别乱动,很快就会结束,别担心。”宴尘远按住他,头都没回,手里的剑往后一甩,剑气刚好袭上后头隐藏在黑雾之中,正准备攻击他们的男鬼,男鬼一声惨叫,宴尘远转过身挡在萧渡水面前,萧渡水看不见他到底是解了法印还是什么,迷雾之中突然多了很多蓝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毛茸茸的,汇到一块儿,瞬间照亮黑雾,让藏匿其中的男鬼无处可藏。
宴尘远再次提剑冲了出去,没有留一点儿情面,剑刃削铁如泥,男鬼招架不住,哪怕是被“那个人”强化过的身体也只是能调动更多的阴气袭击而已,那样的袭击突然一下有效,但正面对上宴尘远近乎没有任何胜算,他咬牙切齿再次调动阴气抵挡住宴尘远的一击,浑身却被剑气震得一抖,吐出一大口血来。
不行,打不过。
男鬼飞快倒退着,他无法挡住或者躲开宴尘远的攻击,就别说反击了,宴尘远就像知道他下一刻要出什么招式或者往什么地方躲藏一样,总能快他一步,然后用那把鱼骨剑狠狠穿透他的躯体,在灵魂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
逃……得逃。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宴尘远直接杀死。
男鬼脑内飞快运转着,心中愤愤不平。
为什么他还是打不过?
在酒吧里第一次被萧渡水抓到的时候,萧渡水就用一种完全碾压的实力将他抓捕,好不容易强化了力量,偷袭到萧渡水,又来了个别人,同样是将他碾压在脚底。
为什么,为什么?
男鬼意识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忽然想起自己临死的那个夜晚,自己也是这样被别人按在地上打的。
“废物……废物!”
那个是个下着暴雨的深夜。
他在工地干了一整天的活,好不容易向工头预制出今天的工资,以为能跑回去给奶奶买药,但在半路上这钱就被人抢走了,那些人以前就抢过他,今晚堵在这里也是为了钱,他记得自己都跪下了,求他们不要抢今天的钱,奶奶已经断药太久了,必须尽快买到药,但那些人只把他的话当做托词,他不给钱,那些人就疯狂地打他,不知道是谁先拿了钢管,那一下刚好砸在他后脑勺上,然后天旋地转。
他听见那些人说“怎么办?他……他他他,他好像死了?!”
“操,你妈的,谁让你用这玩意儿打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老大!死人了!”
“死了也是这废物活该!从小到大收了他那么多次保护费他都那么顺从,废物一个,今晚非不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找几个人来把这儿收拾干净点儿,还有他家里那个老太太……养这么个废物,真是可怜。”
废物,废物。
男鬼只记得浑身被一股怨气包裹,再清醒来的时候,那几个混混已经被自己杀死,而自己的尸体也躺在雨幕中,钱被他死死护在胸口兜里,再也没有机会拿给老太太。
“真可怜。”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男鬼浑身浴血地站在原地,僵硬地转过身,只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微笑着看向他,他身后还有一个短发女人,为他打着伞,一言不发地注释着这里的一切。
“你家老太太,要是知道你死了,不知道得受多大的刺激呢,”那人说,“真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