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香水“12”【栖城，2024】“我……
第83章香水“12”【栖城，2024】“我……
辛桑乌顿了顿,但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成金达的笑声从后半段开始，变得越发尖锐：“毕竟我也觉得你可怜，离了我,离了那个女人，你还能做出什么来？你什么都不是,只能靠这些垃圾过活！”
“你给我闭嘴！”应文渊恼羞成怒,“你不要提她！”
“我不要提她？你今时今日所有的一切，不都是靠她吗？要是凭你们三个废物,‘暗香来’老早就倒闭了！”成金达讽刺他，“你们应氏传人，分明就是一个幌子，我当时就是瞎了眼才会投资你们这帮废物！你以为我为什么放你们走？是因为现在辛桑乌的嗅觉失灵了，她配不出香水了,你们也就一文不值了，也和垃圾一样,应该被清理干净了！”
“成金达你不要太过分了！”应文渊暴跳如雷,“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是你怂恿我把她的配方偷拿给你用的！你记住，现在赚的每一分钱，都是靠她！”
“是啊，我从没否认过她是天才啊,但我只是个商人，我只认钱,我才不在乎配方是谁配出来的,而且你想想，现在每一款香水上写的调香师是谁？是你们三个，可不是我啊，”他的笑声越发刺耳了,“你骗辛桑乌结婚，就是为了这些香水配方，你们这三个小偷，比我要恶心多了，至少我没有欺骗一个女人的感情，让她心甘情愿地不拿一分钱，为我累死累活地卖命。”
应文渊哑然无语，而录音也在他的沉默里，播放到了最后。
尤未和江耀都感到诧然不已，这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尤未问辛桑乌：“成金达说的应文渊骗你，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辛桑乌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我是苗族人，以前生活在黔东，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有次我采药的时候，无意遇见他们三个。他们迷路了找不到路，我就好心带他们回我家里住了一晚。他们说要报答我，一定要留下帮忙。”
尤未大致明白了：“他们其实是冲着你来的，他们知道你的嗅觉特别灵？”
辛桑乌点点头：“我从小就什么味道都能闻得到，所以找药材也比别人找得快，我们那一片都知道我长了个‘狗鼻子’。他们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名声，才冲着我来的。”
江耀也明白了：“然后，应文渊就故意用花言巧语引诱你，骗你结婚，把你带到这里来？”
辛桑乌的眼神中流露出伤感：“我那时候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他又对我一直献殷勤。其实应文知也一样，每天都动不动来找我聊天，帮我干活。但是我采药的时候，第一个碰见的就是应文渊，他当时让我踩在他背上采草药，我就对他很有好感。”
“他说要带我去大城市看看，我就背着家里人和他们一起过来了。一开始他们只是领着我到处逛，到处玩，有一天说他们公司人手不够，想要让我一起帮忙。然后文博就开始教我怎么配香水，也教我汉语，我那个时候普通话说得不行，都是用手跟他们比划的。”
随着她的诉说，尤未和江耀似乎能体会到她一直被欺骗的痛苦：“等我学会了，他们就让我搞配方，说我的配方能帮他们赚大钱。我每次配出好的配方，应文渊就对我很客气；有时候配出来的效果不好，他就冷着脸不肯理我，直到我配出更好的。所以我为了让他高兴，一直训练我自己，想配出一款最好的香水。”
“为了帮他们公司做宣传，应文渊逼我和文博一起上节目，我提前会和文博约定好暗号，那些香水就算放在他面前，我也能一下就闻到，并且闻出香水的成分是什么，再打暗号告诉文博。”
辛桑乌滞了一下，继续讲述：“文博……文博和他那两个哥哥还是不一样一点，他一开始跟着他们在黔东找到我的时候，就不想骗我过来，所以也一直没向我献过殷勤。后来他可能是不忍心一直让我蒙在鼓里，就偷偷录下这段录音，拿给我听。”
“他想让我离婚，离开应文渊，回到黔东去过我的生活，可我那时候已经怀了应文渊的孩子。我那时候对应文渊还有幻想，我以为这么久了，他至少对我还有一点点爱，所以我谎称我得了新冠以后失去嗅觉了，没办法继续调配香水了。他知道之后，就不愿再理我了，天天宁愿一个人闷在公司，也不想回家。”
辛桑乌说着说着，还是不禁流下泪水，但也在泪水中绽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为了报复他骗我，我把他的孩子打掉了。他骂我是疯子，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肯放我离开，就盼着哪一天，我恢复嗅觉之后，可以继续帮他做出新配方。”
“他想等，我就陪着他耗。”辛桑乌勾着唇角，“我看着他们和成金达一拍两散，我看着他被逼得没有办法对我咆哮，我看着他跪地哀求我配出一款新香水来，但我坚持住了，我一直都对他说，我失去嗅觉了，不可能再有新香水了。”
尤未和江耀被辛桑乌眼里的决绝震撼，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时，无奈之下的反抗，是那么彻底，那么干脆，那么不留余地。
“你们知道为什么应文渊要冒着风险，去下载那些废弃库的配方吗？”辛桑乌格格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是我看不上的废弃品，也要比他们做出来的好一千倍、一万倍。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选了我废弃的配方，用它做出了‘人鱼之泪’。”
“而他们因为‘人鱼之泪’被捕的那一天，我在警察把应文渊带走之前，在他的耳旁告诉他，我没有失去嗅觉。”她的笑更大声，也更凄凉了，“你们真应该看看他的表情，那是我见过的最绝望，也最好笑的表情。”
尤未和江耀在辛桑乌愤怒的冷笑里，怔然无言，而她却也没有因为这样的报复得到什么快乐：“他们偷走了我的配方，但在外人眼里，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是应文渊的妻子，我的东西就理应是他的。我制作出这些人人趋之若鹜的香水，可却没有一瓶香水属于我。”
“我想让他们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但成金达可以说他们侵犯了他的商业秘密，可我呢？我竟然找不出一条罪名来控诉他们，控诉他们欺骗我的感情，控诉他们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控诉他们在每瓶香水上抹去了我的名字。”
“我没想到他们最后居然会让文博背下一切，”辛桑乌也为应文博感到同样的悲伤，“他一直想救我，最不该被惩罚的人就是他。原来他们对我，和对文博也没有什么两样，只要是为了保全他们的公司，谁都可以被牺牲。”
“请你们帮帮他吧，”辛桑乌恳切地请求尤未和江耀，“帮我把这段录音交出去，证明他是无罪的。”
尤未问她：“应文渊应该不知道，应文博之前把录音交给了你，你今天又把录音拿来给我们吧？”
“他确实不知道，但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辛桑乌没有任何的害怕，“他现在就算知道了，我也无所谓。犯下罪过的人是他，我只是受害人，他始终亏欠我。”
面对辛桑乌的坚定，尤未和江耀再说什么都成了多余。
“您说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有些细节我们还想再和您确认一下，稍后我们也会把这些问题整理成笔录，和您给我们的录音一起提交给检察官。”江耀对她说，“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麻烦您再配合我们一下。”
辛桑乌点点头：“没有问题。”
***
有了辛桑乌的助攻，复杂的问题都变得简单了。
尤未和江耀约见了承办此案的检察官，和他当面沟通了情况，也将辛桑乌反映的情况如实告知了，并将辛桑乌提供的录音和签署的笔录一并提交了给她。
检察官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商业秘密案，还牵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也不禁先在脑子里理了理。
再三思索后，他说：“如果成金达都知道配方是由应文渊的老婆调配出来的，也清楚知道这些配方的所有权归属于应文渊的老婆，那他控告应氏三兄弟似乎就是与法无据了，因为他其实不是这些商业秘密的权利人，而他本人也在明知辛桑乌才是权利人的情况下，默许应文渊将辛桑乌的配方投入公司使用。”
尤未附和：“是啊，如果真的该追究责任，也是由辛桑乌来追究他们，但辛桑乌并没有把这些配方商业化使用，所以想追究他们的责任似乎也很难。”
江耀将话头扯回到应氏三兄弟和成金达之间：“如果成金达真的把废弃库的配方看成是公司的资产，觉得他和公司的权益被侵犯了，他可以再提民事诉讼。但如果一定要上升到刑事，是不是不大符合谦抑性原则？而且在应氏三兄弟的离职日，他先是故意封锁了他们的账号权限不让他们下载配方，第二天又故意把权限开放给他们，让他们下载，这有点引诱的性质了。”
“你们的意见我大致了解了，”检察官对他们说，“你们再整理一下，形成书面意见再提交给我吧。”
尤未和江耀连忙应承下来。
离开检察院之后，两人就回律所埋头开始苦干，很快便将辩护意见提交给了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