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43第43章

◎你不恨我吗？◎

尽管谢韫并不在意自己和叶芷的事暴露,但生活难免受到影响。

比如每天不管是上课还是仅仅只是走在路上，都会有人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诚然，如今的社会已经足够包容,大家都知道有同性恋这样一个群体,甚至有不少人为这个群体发声。

但对于主流而言,同性恋始终是少数群体。

只要是少数群体，必然会承受更多的异样眼光。

因为在群体当中，少数即异类。

也许大多数人未必有什么恶意，只是出于好奇,但好奇本身就指向了“异类”，毕竟人们不会对走在路上的异性恋产生好奇，只会觉得稀松平常。

好在谢韫以前在修仙界时也时常被人投以注目礼,不过那时是出于她超然的身份和强大的实力。

不过对她而言,这两者并没什么区别，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不然换个人来，未必能承受这样的变化。

她每日依旧做自己该做的事,我行我素，生活节奏全然不受影响。

这在向萌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能丝毫不受此事的影响，明明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真的能做到对他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吗？那她究竟是多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在她的想象当中,她应该崩溃、无助,从此害怕他人的视线，因为她就是如此。

其实并非没有后悔过,每当看见他人见到谢韫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然后和旁人窃窃私语时,她心里总有一种刺痛感。

当时写下那两句话完全是出于报复心理,只想让谢韫也品尝她不曾感受过的痛苦,甚至有种想要毁掉她人生的偏激想法，但真的这么做了之后，她并没有感受到报复的快感。

她的心仍旧很痛，甚至还被关进了名为“愧疚”的牢笼。

自己好像被抛入了一片无人的海域，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色汪洋，她看不见开路，亦找不到出路。

她被彻底困住了。

向萌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谢韫面前。

是赎罪？忏悔？亦或是仅仅只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存在感，哪怕是被她厌恶着、憎恨着。

又或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或许都有？她分不太清。

她感觉自己像个坏的木偶，明明谢韫就在自己面前几步的距离，却走得那么艰难。她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发冷，似乎还能听见关节嘎吱作响的声音。

她走不下去了，只好停了下来，她没办法再朝谢韫靠近一分。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步距离，却宛如天堑一般隔在她和谢韫之间。

她想，或许这就是她们之间的距离。

她艰难地擡起头目视着谢韫，她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谢韫，为什么你可以那么不在乎别人的目光？难道不知道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吗？”

向萌想起过去的自己，自幼时的那件事后，她再也不敢擡头看向别人，好似别人的目光都是一把把刀子一般，能轻易戳破她竭力拼凑起来的伪装，看穿她内里的污秽和不堪。

他人即地狱。

多年来向萌一直在这样如同泥沼般的地狱里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个异类一般行走世间，却为了融入群体，不得不伪装人类。

因为即便是异类，也是需要同伴的吧？

不然这偌大人间，该是何等孤苦无依？

所以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如同变色龙一般在人与人的缝隙中求生。

这已然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所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谢韫不需要这样。

谢韫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她像是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目光？”她微微仰头，像是在思索这个问题，随后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地道:“别人眼里的你难道就是真实的你吗？在我看来，多数人并不了解我，甚至都算不上认识，他们只是从别人嘴里道听途说了一件事，难道这一件事就可以定义我了吗？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且，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目光只是目光，不是刀子，既伤不了人也杀不死人，我又何必畏惧。”

向萌呆愣愣地看着对方，谢韫的话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劈在她头上。

过去种种，好像皆有了答案。

目光只是目光，不是刀子，既伤不了人也杀不死人，又何必畏惧……

是了，是过去的自己太过太乎他人的目光，是自己亲手将他人的目光变成一把把刀，亲自捅向自己，才让自己这样遍体鳞伤。

伤自己最深的人最后竟是自己……

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向萌泣不成声地道:“对不起，黑板上的那些字，是我写的，对不起……”

谢韫看着她，脸上这才出现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不恨我吗？”向萌抽泣着问。

“我当然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便只能面对，毕竟时光不能倒流。你问我恨不恨你，我扪心自问，我并不恨你，因为我觉得‘恨’这种东西是一种消耗，人还是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更何况，我觉得你已经知道错了，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谢韫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

“嗯……”向萌小声应允。

是了，人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