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歧路

东城巷，程独毓拽着萧惊瑞拐进第三条窄巷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慢了，那些禁军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远远吊在巷口，再不肯前进一步。

“不对劲。”萧惊瑞扶着墙喘气，鬓角碎发黏在汗湿的颈间，“他们在放水。”

程独毓没应声，目光落在巷尾那扇虚掩的门上。

“赵琰想让我们进这儿。”程独毓指尖抚过腰间的软剑，“里面有东西在等我们。”

萧惊瑞刚要说话，巷口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接着是几声闷哼。二人回头，只见几个禁军捂着咽喉倒下。巷口阴影里，程允执缓步走出，素色长衫下摆沾了点暗红，手里还攥着半块染血的铜牌。

“毓师。”他擡手抹去脸颊溅到的血点，“这些人挡路，我替您清了。”

萧惊瑞皱眉：“你怎么会在这？”

程允执没看她，只盯着程独毓：“我在药庐煎药，听见禁军动向，猜您可能需要帮手。”他说的药庐在城西，距此隔着三条街。

程独毓眸色沉沉：“谁让你来的？”

程允执垂下眼睫：“没人让我来。您好几日没回府，我睡不着。”

萧惊瑞正要斥他荒唐，程独毓却拽住她手腕，往那扇门退去：“进去。”

“你疯了？”萧惊瑞压低声音，“这里面分明是陷阱！”

“陷阱也得闯。”程独毓盯着程允执，“他既然敢把暗卫的铜牌带来，就说明赵琰的底牌，他比我们清楚。”她顿了顿，语气冷下来，“或者说，他想让我们看见什么，赵琰就得‘被迫’让我们看见什么。”

程允执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毓师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您出事。”

门被推开，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院子里堆着半人高的药渣。

“这里怎么会有药坊？”萧惊瑞握紧了袖中的短刀，“李家满门抄斩后，这宅子一直封着。”

程允执开口：“因为有人需要一个‘没人敢查’的地方，熬一些‘见不得光’的药。”他往前走了两步，“毓师您看，桌上那罐是‘绮梦’，混在安神汤里，能让人夜夜做同一个噩梦，久而久之……便会信以为真。”

程独毓走进正屋，果然见桌上摆着几个陶罐，标签上写着寻常药材名，内里却藏着剧毒。最角落的架子上，堆着一叠卷宗，最上面那本赫然写着“皇子起居注”。

“赵琰在这儿养了个制药的？”萧惊瑞翻看着卷宗，脸色越来越沉，“这里记录着三皇子去年秋天突然失语，四公主前年冬天坠马……全是用药弄出来的！”

程独毓没看卷宗，目光落在墙角的阴影里。那里蹲着个穿灰衣的老者，双手被铁链锁着，嘴里塞着布团，看见程独毓时，拼命地摇头，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

“他是太医院的刘院判。”程允执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三个月前‘病逝’的那位。赵琰抓了他的孙子，逼他在这儿制药。”

“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丽贵妃送消息开始，从禁军‘引路’开始，你就在推波助澜。”

程允执没否认，反而笑了：“毓师不是一直想知道，宫里子嗣为何凋零吗？这就是答案。赵琰留着，始终是祸害，不如……”

他的话没说完，院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赵琰的怒吼：“程独毓！你竟敢私闯禁地，劫走钦犯！”

程独毓猛地看向窗外，只见赵琰带着禁军堵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面生的朝臣，显然是被“请”来当见证的。而别院方向竟奔来几个禁军，押着素微和邓凌栎站在赵琰身侧，素微的手臂被划伤，邓凌栎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攥着素微的衣角。

“你把她们从别院劫来了？”她明明让素微带凌栎留在别院，凭素微的身手，本不该被轻易找到。

程允执脸上的笑容僵住：“我没有……我只让人盯着别院...”他确实安排了人守在别院附近，想等风声过后护送二人转移，却没料到消息走漏得这么快。

“是我让人去的。”赵琰冷笑一声，往前踏了两步，“程先生好大的本事，私藏军械库案的罪证不说，还敢掳走太医院的刘院判，此人可是我母妃当年的御用医官，你劫走他，是想栽赃构陷什么？”

他挥了挥手，禁军立刻上前拔刀。程独毓将萧惊瑞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刘院判身前，目光扫过赵琰，扫过瑟瑟发抖的邓凌栎，最后落在程允执脸上。

他站在阴影里，素色长衫的褶皱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允执。”程独毓的声音很轻，“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话音落时，她突然拽起刘院判的铁链，往侧门冲去。萧惊瑞立刻拔刀护住她的后颈，程允执则像疯了一样扑向赵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刀尖直刺赵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