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0章
第40章第40章
凌晨的城市有种别样的安静,少了白天的熙攘,走在街头能听到自己踩出脚步声。
远方依稀能看到高楼大厦里还亮着明亮的光,沈泓一反常态地没说话,只在陈宇阳身边跟着走。
陈宇阳微微侧了下脸,脚步未停:“沈泓,你不舒服吗?”
不远处有一架天桥,沈泓没应答,往前指了下,二人上了天桥,走到桥中间他才开口说话。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一个问题?”沈泓靠在栏杆上,浅笑着问,“你到底是真社恐还是假社恐。”
陈宇阳已然料到,他无所谓地笑笑,声音沙哑而镇定:“假的,我只是有时候不想说话。”
“也不想跟许映白乔镜他们说话吗?”沈泓难以理解他的思维,“三年?还是四年?我不大记得了,认识这么久你竟然也能忍下去不跟他们深聊?”
“不喜欢聊天。”栏杆上带着白天高温残留的温度,陈宇阳用手指在上面缓缓地摩擦着,“没什么可聊的。”
他的声音很轻,又特别坚定,透露着对周遭一切的漠视,彷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让他可以在乎的事务。
面对陈宇阳对他所展露出的真正直白,沈泓收起了所有试探的行为,他不疾不徐地问:“那肖然他们呢?跟他们也没什么可聊的吗?”
陈宇阳很尊重书店的同事,不过关系再平和,他们始终与肖然瞿金鸣不同。
“我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很多话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陈宇阳干净利落地分隔开,“这么说显得我很混蛋,事实就是这样,我对他们的感情比对许映白跟乔镜要深。”
沈泓笑了,陈宇阳的理智与隐晦的冷血让他更加喜欢。
“我理解。”沈泓眼神游离在他身上,“二十多年与三四年当然比不起。”
陈宇阳低下头,沈泓的‘善解人意’让他很不适应。
桥下过了一辆夜间公交车,一股热风旋到桥上,陈宇阳望着下面的霓虹灯,本来平复下来的心没来由地又渐渐躁动了起来。
这一晚过得比他一年加起来的夜晚都热闹,又是喝酒又是被人拉着蹦迪。上一次去热闹的社交场所还是很多年以前,那天江夏评上了副主任医师,也是林海阳生日,他们聚在一起庆祝。
陈宇阳抚上了腕间的手表,指腹蹭着某块磨损的痕迹,极轻地笑了一声。
“你好像很怀旧。”沈泓很早就见过他这块手表,“无论是人,还是物。”
“是,我很怀旧。”陈宇阳眼神黯淡了下去,脖颈弯曲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哀伤。
沈泓擡起胳膊,本欲安慰他,距他肩上还有几厘米时又顿住了动作。陈宇阳年纪轻轻,沈泓无法得知他这份浓重的愁绪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安慰。
“答应我件事呗。”沈泓垂下手,放在身侧。
“嗯?”陈宇阳转向他,手臂撑在栏杆上,“什么事?”
沈泓饶有兴味地对他笑:“我不跟许映白还有乔镜告密,但是以后你不能再跟我演了,行么?”
陈宇阳唇线紧抿,目光咄咄地望着他沉默了许久,夜风掠过桥上,沈泓手心无端地蔓上一层潮湿的薄汗。
“沈泓。”陈宇阳沉默过后沉沉地叫了他一身。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沈泓却到抽了一口凉气,天知道陈宇阳此刻的口气跟他家那位冷血无情的兄长是一个调调。
沈泓摆了下手,没好意思说让他换个口气:“你说。”
“你不缺朋友吧?”陈宇阳目光里带着审视的味道,其中夹杂着淡淡的不屑,“我在你的人际关系里,大概连最边角的小人物都算不上,你屡次给我找麻烦,就是为了让我别在你面前演?”
沈泓轻阖双眼,复又睁开,把能想到的人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这么多年累积的人脉资源是不少,可真正能让他记住的没有几个。
譬如在刚刚的回忆里,他只想到了以陈宇阳为中心而延伸出来的人。
直到此时,沈泓对于自己的性取向仍保持存疑态度,他交过女朋友,感情观一直是男女匹配的视野,但他也必须承认陈宇阳本人正在强烈地动摇着他的观点。
“还记得你看过的那幅画吗?”沈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终于准备把鸽了陈宇阳好久的创作背景分享出来。
陈宇阳自然记得,也不追问上个话题,转而点头跟他玩笑:“这么多天才肯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秘籍,让你这么宝贝?”
“嗯,以后你跟我说话,记得保持这种口气。”沈泓意味深长地点了他一句,解释又说,“不是我藏着掖着,当时画的时候我.....”
他的声音停住,突然又跟陈宇阳说:“你先说一下看到那副画的感受。”
陈宇阳仰头回忆着画里的场景,藤蔓、溪流、悬崖上的云雾以及深渊里的那个人。
“痛苦,绝望。”陈宇阳内心升起一种很矛盾的情绪,“还要希望,跟愉悦。”
沈泓露出诧异的眼神:“你不错嘛,感悟还挺深刻。”
陈宇阳无奈笑笑:“我不是要听你夸我的。”
或许是到了固定的时段,马路上的灯忽然整整齐齐地灭掉了一半,长街两头一下子昏暗了许多。
沈泓解了颗扣子,迎着温热的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宇阳,你有思念过什么吗?”
陈宇阳瞳孔微缩,霎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推进了沈泓面前。
他说:“我有。”
沈泓说:“我也有。”
天桥上的灯光将二人的身影模糊地聚在一起,而彼此的发丝却又分外清晰,映在地下翻来覆去。
“那幅画的灵感来源于我一个朋友,就跟你所感受到的一样,他每天都在绝望,也在绝望里努力地向上攀爬,有时候累了就原地躺下。”
沈泓低头轻笑了一声,遥望着远方的灯光继续说:“其实一开始画的时候我很不舒服,废过好几次,一遍又一遍重头开始,到最后把我的感情也揉了进去。”
沈泓在讲述时没有一丝轻浮,悠远的目光甚至带着些悲伤的意味。陈宇阳看着他的袖口:“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