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旧识相叙,世事已变(下)
第139章旧识相叙,世事已变(下)
唐毓点头笑道:“请燕先生进来吧。” 于昙便出去了。倾刻,走进来一名男子,外貌与在清峰寨相见之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温润,看起来也不像是高人模样,想是身处兴城之中不比在清峰寨随意,长期内敛所致。
唐毓坐在原地不动,只等着燕梁秋拜见。想来即使昨日于昙没有告诉他钟连毓是何人,今日去西门接他时也该告诉了。
燕梁秋一身青衫,十分简朴,手中羽扇已然不见,身子骨更瘦了几分,仔细一看竟能看出几分藏住的凌厉来。
他躬身拱手道:“燕梁秋见过九小姐。”
唐毓笑道:“燕先生不必客气,你我本是旧识,只是不知燕先生是否还记得当时那个顽劣小姑娘。”
燕梁秋心下微动,当初唐毓活泼开朗,活脱脱一个山野女子,且胆识过人,借夫人之手逃窜下山。而今日,却已完全没有了当日的跳脱。虽然明白为何,但联想起自己的经历,仍是不由一股心酸。“怎会不记得?当时的美人计,把我大哥骗得团团转,我告知他时,他却不信。直到将守寨门的人盘问了一遍以及将所有换洗衣物拿出搜了一遍,他才相信。但当时大敌当前,也便没有多在意这些。”燕梁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说到最后竟摇头笑了笑。
唐毓竟也跟着笑了起来,捂了嘴,一派闺秀之风:“燕先生见笑了,请坐罢。”
燕梁秋便道谢后入了座。聊了些天南地北之事,说了些稀奇古怪谈说,蓝银于昙二人皆有些奇怪,怎的聊这些?而且聊得如此开心。倒像知己般。
转眼酒壶已空,唐毓便吩咐于昙再去拿一壶。今日会见燕梁秋,自是不能有旁人守着听着,便让其他丫头守在了楼下。
于昙正要去,唐毓却起身又道:“等会儿送到湖中小亭。”
于昙转身有些疑惑,燕梁秋却也起了身,拱手道:“适才进来之时见湖中林立着诸多小亭,亭内有桌有椅,飞桥水廊相连,周围景色如画,倒确实是个好所在。”
“接下来有些话想单独与燕先生说说,但若在这屋中,难免有些不妥,还是去亭中,让众人守得远远的,既可瞧见你我二人,又听不到你我说话。”
于昙手中一抖,担忧之色尽显。唐毓却按着于昙的手道:“你放心,真金不怕火炼,燕先生尚如此平常,你又何须挂心?”
来到湖中一处小亭,却见那桌上早已备好了瓜果,旁边一张桌子上摆好了棋盘,只道是燕梁秋棋艺高深,特请来赐教。下棋需静心专心,因此才不让人守得近了。
但唐毓对这围棋却只是略知一二,不过看了几页书,自己曾下着玩儿。
燕梁秋看着那棋子棋盘,不由称赞道:“暖玉棋子,金银棋盘,钟府果真不比别处。”
“棋子棋盘虽好,只可惜了我这个主人不懂。”唐毓坐了下来,执黑子随意落了一处。
燕梁秋也落了一处道:“不懂可以学,已然胜过了不想学之人。”
“今日事后,怕有不少人说我好学了。但这不过是小事,骗了众人我也不觉有何过意不过。但若是在终身大事上骗了别人感情,可就是大事了。”
燕梁秋神色不改,依旧温言浅笑:“不知九小姐何以断定燕某就是个骗子?”
“你不过一个青峰流寇,如今还是朝廷钦犯,你这样的人说的话,我为何要信?而且,你已骗了于姐姐。你敢说你从未娶过亲?”
燕梁秋手放在棋盒之中,略看了看局势,提起一子落下,道:“不敢。燕某的确曾经婚配。只是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罢了,却也不曾明言我尚未娶亲。”
“依我看,你只是感激于于姐姐的救命之恩,倒并不是爱意。”
“感激也好,爱意也罢。只要我愿与她执手,她愿与我偕老,便是夫妻。”
“感激只能延续一段时间,或许做不到白头偕老。到时岂不是会负了于姐姐?”
“不知燕某要如何做,九小姐才肯相信与我?”燕梁秋望着唐毓,温柔却又无奈。
唐毓不得不承认,燕梁秋的确很有魅力,成熟男人的魅力。于昙悲观绝望之时,燕梁秋又肯相伴,也难怪于昙陷进去了。
“我知你大志,以后势必会有一番权术争夺,甚至引发战乱,于姐姐若不与你断了情谊,日后必受牵连。”唐毓将棋子啪的按于棋盘上,眼睛注视着燕梁秋。
燕梁秋一怔,从未想到唐毓竟能说出自己心中打算。从第一眼见到唐毓,便觉得这女孩与众不同,短短一年,竟能做上钟府小姐,可见的确不一般。而昨日前日之事,也多半出于她的安排。既然能走上人上人的地位,设计拆散他与于昙想来也不只是单纯的出于对于昙的担心。
于昙确实是个好女孩,他燕梁秋就像唐毓所说,不过一个流寇,一个钦犯,却能得到一个貌美心善少女倾心,若不是上天眷顾,恐怕今生只有孤老。既如此,自是怜惜还来不及,又怎会相负?可唐毓无疑是最大的阻碍,与于昙有情,又有本事。两者加起来,若是不放手,定能将二人压死。
燕梁秋心下反复斗争,终是决定豁出一搏。于是直言问道:“九小姐聪敏通达,不知挑拨我与离儿,究竟目的何在?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一说,燕某虽不才,但愿倾力相助。”
“目的?不过是想拆散你们二人罢了。于姐姐心小,只想好好了此一生,配不上你的大志。”
此话说来甚是讽刺,倒像是唐毓已然看透了燕梁秋接下来要做什么似的。燕梁秋升起一股警惕,却笑开来:“听闻曾经李熙迈攻打青峰之时,军中出现一个神人,能知过去未来,上通天意。只是不知为何,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众人皆道是神人相助李熙迈完成了任务,回天上去了。不知这个神人,九小姐可认识?”
唐毓笑得不实:“预测天命一说,不过是我随口胡诌,拿道听途说之事来塞四姐夫的口,以保性命罢了。我适才所说之语,也并非是天命授意。不认识燕先生的人,自是不会想到此处,可我,却是认识燕先生的,若论起关系来,还当称一声姐夫。”
“若是告发我,就不用处心积虑拆散我与离儿了,并且还可立一大功。”
“你明知我不会如此做。”
“可我不知九小姐为何不如此做。”
“此事若被揭发,难免牵扯上十七王爷,朝中想害十七王爷的人不可胜数,到时抓住这一点,定十七王爷一个窝藏钦犯之名,岂不是害了十七王爷?此事本与他无关,我又何须拉他给你做垫背?”
燕梁秋抿唇一笑,竟多了几分赞赏。平常家的小姐,又怎会想到这些?恐怕连朝廷上的局势都看不出,更不会想到牵连不牵连一事。只是未曾想到,唐毓竟然会关注这些事。原以为想方设法做这钟府的小姐,不过是为了谋个好归宿,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现在看来,倒不尽然。
“如此说来,我今日必得将离儿接出府了。否则恐怕还未等我出事害她担忧那一日,你已将她牵连。这样,也可证明我并非利用于她。”
唐毓被这话一惊,心下有些骇然,却又迷雾重重。听他刚才言语,似乎还不知自己将要嫁于周燚轩一事,那为何会说出自己会牵连于昙一语?他看出了别的什么吗?
自己不过就是想谋个高位,用更强大的实力去救济更多的人。同时也是想让周燚轩成为一个好皇帝罢了。这样的心思若是说出来,自是会被人讥讽嘲笑,且不会相信,但燕梁秋不同,他不一定会信,但也不一定会全不信。若是看出了自己的别样心思,那他辅佐十七王谋夺皇位,自己辅助周燚轩当好皇帝,岂不是明摆着的敌人?到时若是不想留下自己这个祸患,设法陷害,那自己定是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