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出局棋子
第二十三章出局棋子
皇帝有点心虚,把妻子扶起来,语气还是软和了:“天气渐热了,你又是怕热的,朕就不想让你在这太阳底下走一段,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咱们的儿子朕怎么会真的为难?芙儿想到哪里去了。”
他一口一个咱们,又叫了贵妃的闺名,贵妃仿佛脸色稍缓,先走向自己的孩子,然后仿佛才看到沈清让:“沈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也一愣:“芙儿认得这个孩子?”
贵妃态度已经温和些了,把沈清让扶起来:“是。说起来,这孩子,于成楚、于臣妾甚至于陛下都有恩情。臣妾一早就让成楚介绍了来,本来还想带给陛下看看的,打量陛下忙,就没来得及。难不成,沈先生也牵涉在这里面?”
“他不会就是那个......”
“正是。这位沈先生,正是在旧朝护佑照拂成楚的恩人。”
皇帝知道大儿子在旧朝受到过庇护,却没关心过确切的人物姓名。现在他有点尴尬了。
贵妃随即看到了地上的那张画像:“臣妾随着陛下进京后,便着重嘱咐成楚,一定要找到这位恩人,妥善安置。所以成楚才将沈先生接了出来,又因为沈家的家长们都已去世了,沈先生没有依靠,所以暂时寄住在了王府里,调养身子。但臣妾不敢干扰国政,沈先生被捕的时候,刑部查案并没有干涉,等案情结清才去接人的。”
“陛下为国政谨慎,臣妾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不得不谨慎。沈先生于皇家有恩情,倘若,真的让沈先生蒙受冤屈,传出去,皇家如此对待恩人,怎能不叫人心寒?岂非让人议论皇家没有情义,恩将仇报?”
贵妃冷眼丢给了蔡琪:“所以,如若有人拿沈先生做文章,甚至非议皇子,看似构陷,其实是为了让陛下与皇子离心,更是要将皇室放在不仁不义的位置上。且不说,咱们的孩子不是随意受人摆布的,倘若沈先生真的要利用成楚,对陛下不利,他早在旧朝的时候就可以这么做了,何苦等到今日才出此下策?”
蔡琪纵然有手段,也不知道沈清让与蔺成楚的过往如此深长,更不可能知道贵妃还能及时回护:“臣.......臣......陛下!臣所奏报,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此人绝非忠良,他必定是前朝奸细啊!”
贵妃怒斥:“如果沈先生有罪,为什么刑部当初没查出来?为什么你们礼部也没有罪论?单等你把礼部尚书的位置丢了,你就开始说沈先生是奸细了?就开始非议皇子了?如今才来奏报,你就不怕治你渎职之罪?”
场面一时有点失控。
皇帝赔笑把贵妃牵过来:“芙儿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朕原是担心成楚身边的人不干净,把他挑唆坏了,所以叫沈先生过来问一问。沈先生对答流畅,有理有据,气韵不俗,朕刚刚还在想,如此人物,实在少见。”
这时,皇帝又转过去向着自己的儿子:“你也是,怎么不早把实情说出来,朕先前还不认得沈先生。”
蔺成楚要答话,沈清让先开口了:“是草民不让殿下说的,请陛下恕罪。草民能得到殿下和娘娘的关怀,已经深感惶恐,过往些许小事,实在不足挂齿。”
蔺成楚也笑了:“沈先生脸皮薄,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挟恩图报,所以一再叮嘱儿臣不要在人前提。”
他们给了台阶,皇帝也就顺势下来了:“不愧是芙儿看重的孩子,很是懂事。”
蔺成楚趁机解释:“既然说开了,那儿臣就再说明一下,三月的时候,本来三清窟的那些壁画确实要烧掉,但是后来根据当地官吏来报,三清窟周围有两座村落,四百多户人家,倘若烧山,恐怕会殃及村民,但迁移村落的成本开销又过大,不值当,所以儿臣再三考虑才下令撤销焚烧令,此事有儿臣与当地官吏回复文书为凭据,与沈先生无关。”
“至于南梦画派的创始人,她确实是沈先生的友人,沈先生听说她的画作都烧毁,就去探望了她一次,但只是探视,并没有其他意思。后来听说,创始人是自己交的巨额罚金被释放,儿臣其实没插手。”
蔡琪听得都震惊了:“殿下!”
蔺成楚笑盈盈看着他:“怎么,蔡大人如果要指控是本王故意放人,可有证据吗?”
既没有文书凭证,又不可能有人证敢这样指控皇长子。蔡琪说不清楚的。
“反倒是大人,”蔺成楚指着蔡琪:“怎么本王和王府里的人的动向,蔡大人如此熟悉洞察?你一个礼部侍郎,本王与你素来没有交集,就算本王有错,何故是你来行弹劾之职?”
蔡琪跪着不敢起来了:“殿下误会,臣只是想替殿下扫清门户......”
蔺成楚冷笑:“本王的门户,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蔡大人来操心了。蔡大人自己的门户也不知干不干净。”
皇帝被儿子提醒了,也知道蔡琪的弹劾是不符合规制的:“蔡卿,你所奏报的沈先生的罪行,现在具有了解释,成楚这边也有证据。你还有什么需要拿出来的物证或者人证,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现下就拿出来。”
蔡琪拿不出来,前头那些事情都是孟玉城告诉他的,但是如果把孟玉城供出来了,他更说不清楚。
他一个礼部侍郎,怎么会和刑部的令史熟悉,为什么会在孟玉城那里得知沈清让的来历行动,一旦孟玉城出现,礼部和刑部搞到一起的事情很容易就会被翻出来。再加上,襄王暗示他弹劾不合规,也就是在暗示,御史有所失职,万一再要把冯义春牵扯出来,蔡琪就不是掉官帽那么简单,可能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想到这里,蔡琪没明白,本来有利的局势为什么突然一下子调转了,自认周密的设局似乎也没有如愿展开。
他跌坐在地上,面色青白,哆哆嗦嗦抖出一句:“臣......臣......”
皇帝喝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吞吞吐吐像个什么样子?”
蔡琪吓破了胆子,爬到皇帝脚边上:“臣是为了陛下,是为了朝廷啊!即便此人没有作恶,可他来历背景如此敏感,朝野内外人脉深厚广泛,对朝政的影响能力也不容小觑,陛下,宁可谨慎些,不能疏忽大意啊!”
蔺成楚冲过来往他怀里兜心一脚猛踹:“放你娘的狗屁!没有证据,只靠诛心,你也配为朝廷命官?”
蔡琪连连哀叫。要不是贵妃揽着他,他能当场就把蔡琪的脑袋拧断。
蔡琪被捂着胸口,面上涕泗横流,仍然喊道:“殿下就算杀了臣,臣还是不能昧着良心,让陛下和朝廷有一丝一毫的风险啊!陛下!陛下!”
他还要去扯皇帝的裤脚,皇帝也有点烦躁,不耐烦地把他甩开了:“蔡卿,你的初衷朕可以体谅。但未有实证构陷无辜,还险些牵连了皇子,朕决不能容忍这些。”
蔡琪还想辩解,被皇帝凌厉的眼神制止。
“然而,”皇帝话锋一转:“多亏了贵妃及时出面,襄王与沈先生没有落入你的圈套,自证了清白,你这次,到底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否则,朕必然要你九族一起陪葬!”
蔺成楚知道,这就是皇帝不想重罚的意思,他还要说,被沈清让挡了一下,轻轻摇头示意算了。
皇帝做了个深呼吸:“礼部侍郎蔡琪,性行轻浮,处事草率,屡失朝廷体统,有负朕之厚望。既不堪重任,岂宜久居清要?着即贬为青州府教谕,克日赴任,不得迁延。”
一个四品的官员一下子贬黜流放,蔡琪流下了眼泪:“臣叩谢圣上隆恩。”
皇帝这才走到妻子面前:“他到底是在旧朝就归降了朕的,也为了朕打天下出了力。朕不能不顾及老臣情分。”他看向儿子和沈清让:“成楚这次是受委屈了,过两日东瀛使者来朝,你代替朕去接待吧。”
委以重任,也算是一种补偿犒赏。
皇帝又说:“沈先生是蔺氏的恩人,朕自然是要好好感谢的。朕瞧着你,应当不是喜欢那种虚名浮利的人,画技又这样高妙,朕给你一个画院待诏,正好,朕有一幅画像想要你画。”
沈清让看了一眼贵妃:“陛下与娘娘恩爱和睦,入画合该是美满惬意之事。能作此画,是臣的福气。”
但皇帝随即补充:“芙儿说,你身子不好,这个事情也不急,你慢慢地作,顺便也养病。成楚那里你再住着,多有不便,往后要是再有人起了歪心思,对你们的清誉都不好,朕赐你新的宅院庄田,你也不必担心生活问题了。”
沈清让其实有准备他会提这个要求,还未想好怎么应对,贵妃面上已经开口:“陛下......”
皇帝打断了妻子:“朕也是为了咱们的儿子考虑,为皇家的颜面考虑,贵妃应该懂得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