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夏日的风吹过耳畔,柔和中带了点微微燥热，加之注意力一直在对方微红的眼上，说话声音太小太轻,萧凌当真没听清后半句说了什么。
但前面几句确已结结实实地落入耳中。
“……”
对于姜蔚的清奇想法,萧凌先前早有领教。他很想说这只是无稽之谈,但看着眼前人强装镇定,实则害怕的那张芙蓉面，看着她纤长眼睫上强行忍住的那一滴晶莹泪,如此之言却也实在说不出口。
仿佛有什么东西直掷心底，带起心中涟漪微动，萧凌看着那双微红的眼,默了半刻,方才用极肯定的语气回道：“往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末了，又擡起手来，本想按在她微颤的肩头之上，稍斟酌了一下,觉出几分不妥。手在空中停了一瞬,随即缓缓落下,在对方发顶轻抚了抚，说话语气似诉似哄：“放心,你的好运道绝不会因此终结。”
顿一下，语气多了几分肯定：“只会越来越好。”
姜蔚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天气晴好,微风徐徐,金灿灿的斜阳自头顶落下,映照在眼前人英气十足的五官之上,令本憔悴清冷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清朗明澈之色。萧凌苍白的面色似多了几分生气,周身上下没了往日的憔悴病弱之态，而是多了几分本该属于皇子的傲然和英姿勃发之气。
姜蔚不自觉地盯着眼前人的一张脸多看了两眼，许是对方说话语气太过笃定，也许是“死里”逃生后的迷怔惘然，又或是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总之，看着眼前人的那张脸，听着他口中振振有辞之言，便足以叫人信服他口中之言。
脑子停住了，压根就转不过来，早将他是个久病缠身、恐命不久矣之人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几息之后，姜蔚乌溜溜的眸子还未从对方面上移开，仍盯着对方的脸，重重点了两下头，以示相信。
神情真挚，目光诚恳，甚至还透着几分傻气。可偏就是这般无缘无故的信任，才更叫人动容。
萧凌看着这样一张娇憨面，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姜蔚被这一声笑拉回了神。
一心顾着听人给自己画饼，倒是将正事忘了个干净，此刻回了神，才忙开口说起了要事：“王……方才王夜瑶被人打晕拖走了。”
“我知道。”说到不相干的人，萧凌立即敛了笑，面上又恢复到先前那般清冷肃然的神色。
方才从永和宫出来后，萧凌便直去了琼林花苑，但到时只见一桌的杯盘狼藉，萧翰和西戎二皇子皆已先后离席，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今日真正在幕后布局之人是淑贵妃，只需看透了布局者心思，顺其思路寻人，可事半功倍。淑贵妃的目标是萧翰，故在时间紧迫时，萧凌想的是寻到萧翰本人。幸好在步出花苑东侧的拱门后，不久便看见喝醉酒被宫人搀扶着的萧翰身影。
萧凌暗跟其后，待人入了暖阁后不久，只隐于树梢高处，于高处自上往下打量暖阁附近布局，果然不久便见有宫人鬼鬼祟祟朝西侧假山林走去。
而王夜瑶被人打晕拖走之类的事情，都尽收眼底。
当然这些经过萧凌一字未提，只用轻飘飘的“我知道”三字轻轻揭过。
“你知道？”姜蔚诧异，“知道那还不……”
话说出口，又徒然停住，一是因王夜瑶有意加害自己，她何故要以德报怨，她可不要做那样的滥好人；二则是以萧凌之能，怕是也没多少救人的本事吧，弄不好还连累了他。
思此，姜蔚t只低头抿唇，面露犹豫，思索要不要将“救人”两个字说出。
姜蔚那双一眼能望到底的清澈瞳眸，压根就藏不住事，看出对方所想，也猜到她想说未说的是什么，萧凌不由扯了下唇角，宽慰道：“此处是皇宫，宫墙之内，最是安全，也最是危机四伏。”
“能做事生生将人打晕、拖走这等事情的，非是脑子蠢笨枉顾自己及族人死活，那便是……”
萧凌说着顿了一顿，本似笑非笑的脸上嘴角勾出一抹上扬弧度，继续道，“便是能只手遮天之人所为，即便你想施以援手，都无力转圜。”
姜蔚听得一知半解，总觉话里有话，张了张口，刚想追问些什么，却听莲花池畔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又是一阵骚动。
事情太多，事发突然，本就理不清的思绪被搅得愈发凌乱，顾不得开口询问，只听萧凌先开口道：“过去那头看看。”
话毕，只觉臂上一紧，低头手腕已被人轻轻握住：“跟着我，别再乱走了。”
思绪仍未理清，手边又添新乱，姜蔚的小脑瓜子实在转不过来，腕上被轻轻一拉，适才恢复了些气力的腿脚只木讷跟上。定是脑中搪塞的东西太多，姜蔚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又因中了药的手臂气力才恢复了些，腕上温热触感被体内残留药物的酸软无力感覆盖了不少，多种感觉交相叠加，让人一时难以形容是何感觉。
姜蔚就这么懵懵怔怔地被拉了一路，无力腿脚也如那转不动的脑瓜子一般，没有思想地任人摆布拉扯。直到穿过来时的那条石子小径，眼前不远处是人头攒动的莲花池，听着耳边的聒噪议论声，姜蔚方才察觉出不对，四肢百骸的气力又恢复许多，只挣了挣手，试图从那道温热掌心中抽离出来。
感受到身侧人的意图，萧凌故松了手。
脱手瞬间，掌中空无一物的感觉令他有些不适，掌心在半空中徒然空握了握，方才转背至身后。
姜蔚还在思考搅在脑中团团乱转的几件事情，让她根本无心留意手上温不温热这般小事。
穿过来时的石子小径，眼前不远便是方才所处的莲花池畔，脚步不由加快了些，待在比肩接踵的人群中瞧见陆宁身影后，脚步复又快了许多，丝毫未留意到跟在身后缓步而行、与自己距离越拉越的萧景初。
……
莲花池畔的舞乐丝竹声骤然停了。
非是饮宴结束，而是被花苑西侧骤然传出的一声高声惊叫而打断的。
姜蔚刚至此处，看着眼前慌乱场面，脑瓜子仍未转明白今日几件事情之间的关联，那边人群中，急得已然跳脚的陆宁，终是在人群中见到了所寻已久的身影，又急又气又欣慰的情况之下，只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逆势而行，直到走到姜蔚面前，只一把将人抱住。
“絮絮你方才去哪儿了，可吓死我了！”
看见有人能看顾住她，萧凌并未跟上前去，只默不作声地立于原地，身后是一棵花开正好的海棠树，萧凌负手而立，静看着眼前杯盘狼藉的混乱场面。
见到要好的小姐妹，姜蔚心情一下子转好，方才的畏惧胆怯也转头忘却，欣喜之余，也差点将萧凌抛诸脑后，幸而陆宁的一句“你去哪儿了”才令她将人想起。
手腕上的余温尚未完全消退，姜蔚回头，左顾右盼起来，却是许久未寻到对方身影。
“看什么呢？”见人心不在焉，陆宁亦回身看了几眼，除了一棵落英缤纷但空无一人的海棠树，并未看到什么出奇的场面。
臂上一扯，陆宁如往常那般一把勾上姜蔚的小臂：“你没事便好，西暖阁那头，可是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姜蔚本就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