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瞬似朝夕相逢何必曾相识 - 临安一夜听风雨 - 楚危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十年一瞬似朝夕相逢何必曾相识

十年一瞬似朝夕相逢何必曾相识

禅房内的淡淡檀香叫人心定气闲。一面的墙上只挂着一个斗大的佛字,再无任何装饰之物。这屋子很是简朴,却干净无尘。除了床铺和一个柜子外,便只有一张小桌和两把吱嘎吱嘎直响的藤椅罢了。

“我又输了。”穿着月牙色绸缎长袍的年轻男子赌气地把棋子往台面上一抛,“技不如人,又叫大师见笑了。”

他对面坐着的中年和尚约莫有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洗的有些泛白的黄色粗布僧衣,望着他淡淡地笑了。和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象棋棋子重新排列好,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年轻人看着棋盘,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大师,你明知我有心事,为何不问我?”

“吴公子想说自会说,不想说便不说罢了。”那和尚显得很是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吴邪用两根白净的手指撚起了那枚“炮”,“明儿个,我要迎娶北平名伶解语花。”

“啪”,那枚棋子落在了当头炮的位置。

和尚呵呵笑了起来,拾起一匹“马”支在了屏风马的位置,“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吴邪佯装瞪大了眼睛,“怎么没这么简单,我娶妻难不成是什么复杂的事儿?”

“你若心甘情愿,今日便不会心事重重到一败涂地。”和尚也擡起了头,盯着他的眼睛,“公子是个聪明人,必不会做作茧自缚之事。”

吴邪的心里藏着一个不能说的名字,在他没放下之前,他自然不会去祸害别家的好姑娘。虽说这些年他赢得了个薄幸名,却待那些姑娘们极尊重,从未有过越矩之事。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他从来不说,旁人也难猜出他的心思,可是多少还是有些蕙质兰心的姑娘能探出些什么。

他只是不喜欢独自一个人。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早已被通透之人看穿。

吴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用手指轻弹了一下“车”,进了一步,“别的暂且不说,我有一种预感,这件绝对是桩麻烦事儿,大师你也知道,我这人招邪乎事。”

和尚推了一粒“卒”上前,“既来之,则安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公子不必如此杞人忧天。”

吴邪轻笑了一声,执起一旁的青花白瓷茶盏细细地抿了一口,“大师说的是。饶是我矫情了,本想着这次助他,也好还他昔日救吴家于水火之恩情,这下也两厢不相欠了,只是瞧他向来就有的鬼心思,怕是没那么简单,心里不安。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害我。”

“可是北平城里的那位解小九爷来拜托的?”

“除了他还有谁?”吴邪放下茶碗,看向棋盘,却有些举棋不定,“他只叫我与他唱一出结秦晋的戏码,要送个人儿出城。说是得罪了上面,查得紧了,便来央他,他与那人素日有些往来,心有不忍。想他解家在北平城也是纵横多年,此事若是遇上旁人也好办,奈何遇上那位从不徇私偏又是东北军出身的张启山,那位小爷饶是有再多的银子再大的面子,也只能两手一摊,想了这么个下作的手段。”

“解小九爷想了个什么手段?”和尚也不催促他落子,反而颇有些好奇。

吴邪咧嘴一笑,“你猜。”

“贫僧岂有解小九爷的心思?”和尚抖了抖眉。

“也对,大师心里只有佛,不屑花那般凡人心思。”吴邪笑了笑,捏起了“马”跳过了楚河汉界,“他呀,竟叫那人藏在嫁妆里,也不怕憋死人家。”

和尚笑了笑,低头挪了挪自己的“卒”,绊住了吴邪的马,“吴公子到底还是少年心境,方才还愁眉不展,唯恐此次助解小九爷而多生是非,此时,说及那藏人的手段倒笑得开怀了。”

吴邪闻言愣了愣,没有答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轻轻移开了自己的“马”。

和尚见他不说话,脸色似乎还沉了下来,顿了顿,道,“这些年来,很少见吴公子像方才那般笑过了。”

吴邪不语,偏那和尚没有动,他又不便开口催促,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话,又什么也不能做,竟觉得有些局促。

那和尚见状反而笑了,似是想了一想,“今天是初十,想必公子今日来是为求吴三爷平安的吧。”

吴邪的眼睛只是盯着棋盘,听到吴三爷这三个字的时候稍稍有些愣了愣神。

“竟然已经快十年了。”和尚似乎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吓到了,“吴公子还不愿相信吴三爷已经身故?”

吴邪摇了摇头,喟叹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他变作一堆骸骨,也要擡到我面前,让我亲眼瞧过,否则,我怎么也不会信的。大师,你与我三叔相交三十余年,你也知他那命,比石头还硬,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了。我说,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死。”

“阿弥陀佛。”和尚念了声佛,“出家人早已看破生死,他吴三爷再厉害,也是个凡人。这些年来,吴家的担子都在吴公子身上,这些凡尘事反叫你的执念有增无减,还磨了原本的性子。想来,贫僧对吴公子说的道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吴邪摆了摆手,“与大师无关,是我愚笨,这么多年都参不透。”

和尚摇了摇头,手指棋盘,说道,“人生如棋,公子如今身在局中,本就是当局者迷。吴三爷与你乃是骨肉至亲,若叫你放下执念,不再找寻他的下落,怕是不能够。贫僧有句忠告,不知道吴公子想不想听。”

“大师但说无妨。”

和尚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即使在为家族戴上面具之后,依然还能透出他的主人那颗从未改变过的心,“只盼公子对一切是非过往都能淡然处之,不必对过去耿耿于怀。”

吴邪一愣,问道,“大师似乎另有所指,不知所谓何意?”

那和尚低头一笑,“若再遇故人,公子是否会放下心中芥蒂?”

故人?吴邪心里盘桓着,不知道他指的是谁,见那和尚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刚想开口问他,却见他摇了摇手,“不可说,不可说,时机一到,公子自然知晓。”

“少爷。”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时候不早了,明儿个还要行大礼,您不在,府里忙坏了。”

吴邪苦笑一声,“你瞧,你瞧,半刻都没得清静,这会子王盟就来催了。”

“这棋……”和尚看了看桌上的残局,“要不要留着?”

吴邪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腰间的两枚玉佩彼此轻撞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还是不留了吧,总觉得,再也没机会下完了,又是我那要命的直觉。”

目送着吴邪和王盟踏出灵隐寺的大门,和尚轻轻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太天真。”他头一撇似乎是喃喃自语,但又好像是在对谁说着什么,“是时候该出场了。”

不是风动,许是心动,一旁的树影轻轻摇动了一下。和尚瞧见那个隐在树后的人影一闪而过,满意地点了点头。

吴解两家是旧式家族,尽管解小九爷曾经留过洋,是新式做派,婚礼操办起来却依然还是传统的凤冠霞帔,铜锣唢呐。

解雨臣的车混在送嫁的队伍中,懒懒地看着临安城的风景。杭州四月,早已是草长莺飞,一片春光。他轻轻撩起车帘,发现正绕着西湖慢慢地前行,两旁的围观人群并不多,不像在北平时,几乎引得半城轰动。

莫不是,他吴小三爷在临安城没那么大的名声?他这般想着,心里暗暗笑了,不过他再去看时,便觉得有些不对。

临安城里的人脸上有着北平人所没有恬静,即使两地的人都面无表情。北平人的脸上,看不到朝气,也看不到希望。东三省沦陷已近六年,北平作为关内要塞,时刻处于戒备状态,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茍延残喘,生怕哪一天一觉醒来,城头上挂着的不再是青天白日旗。然而眼前的这派春光旖旎的江南春色,竟叫人想不起那近日从关外传来的喋喋不休的炮火声。

一片国土上,竟有两种不同的姿态。解雨臣皱着眉,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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