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琼林宴照常举行。
这种宴会,是给进士庆贺登榜,毕竟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场春闱科举,选在太极宫,办得很是恢弘热闹。
新科进士们换上御赐公服,入席静候圣上。
卫珩一心中忐忑,将衣裳整理得一丝不苟,一转头,发现旁边的李别放丝毫没有即将面见圣上的紧张,反而十分松弛。
左顾右盼,眼珠子到处转。
看穹顶,看屏风,看画壁,眼睛一瞪又一瞪,时不时发出小声的“哇”“呜”“咦”地惊叹声。
“……”
李别放很快发现卫珩一在看他,以为是打扰到了卫珩一,捂住嘴腼腆地笑了笑,把一嘴的呜呼压嗓子里。
等待时席间窃窃私语,邻靠的进士相互低声交谈,并不会吵闹,反倒透出几分祥和之气。
忽而。
殿外太监通传——
“圣上到——”
太极宫内外陡然陷入沉寂,众人纷纷低首,叩拜行礼。
圣上并未乘撵,只身漫步而来,平日散着的发稍微梳了梳,发间有金饰装点,指间捻着一支白山茶,是刚才路过御花园摘的,花叶上还有新鲜的露珠。他将这朵白山茶别到耳后。
师离忱也是一时兴起,想到要为进士授簪花礼,便也想摘了一朵携在鬓边。他径直走到上首,拂袖坐下,摆手道:“都起来吧。”
“谢圣上。”
进士们起身入席,不少人偷偷抬眼往上座瞟,这一看就在收不回眼。
不是没察觉到陆续飘来的视线,一帮刚考中进士的青年才俊,又是头一回面圣,有些好奇心是正常的。
师离忱眸中含笑,举杯道:“今日无需拘礼,开宴。”
话音落下,乐福安一声令下,宫女呈拖着采摘来的各色鲜花入殿,要为进士行簪花礼。
当然,四百多个进士,圣上不可能一个个簪花过去,往年都是游园,挑一两个出色者簪戴。
今年改了规矩,圣上为一甲簪花,乐福安代劳,给二甲三甲簪花。
游园放在最后,让学子们自己去游。
师离忱饮一口酒,眸光轻瞥道:“状元郞,上前来。”
被点名的周岳,调整了下呼吸,拢袖踏上台阶,来到圣上跟前,低着眼道:“臣在。”
师离忱含笑,从托盘中取了两朵红花,招手:“来,低头。”
周岳又上前几步,将腰弯了下去,因过于紧张身子有些僵硬,直到圣上花。插。进帽中,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句:“好了。”他才敢退后,慢慢呼吸。
师离忱欣赏着状元风采,这位来自江南文学世家的周岳,才学匪浅,相貌堂堂,乌黑的帽檐簪了两朵红花,煞是好看。
他夸赞道,“龙做马,玉为鞭,花如罗琦柳如绵。状元郎果然是意气风发。”
周岳面上露出笑意,俯首道:“圣上谬赞。”
……
师离忱摆摆手,待状元下去,换了榜眼李别放上来。
师离忱敛了敛眸,注意到李别放揣在袖里的手在抖,等人走上前来后,他撩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睨了眼李别放。
此人神色间稍显心虚,拱手行礼:“臣,李别放参见圣……”
话未说完,半张饼从他袖口掉出来,啪叽落地。
“……”
死寂。
师离忱往后靠在了龙椅当中,一言不发地看着李别放,唇边噙笑,神色无丝毫变化。
却叫人感受到一股铺面而来的压迫感。
李别放几乎是瞬间跪下,丧着一张脸叩首道:“臣殿前失仪,但事出有因,还求圣上宽恕!”
表情不像是害怕,更像是露馅之后的心惊胆战。
是个大胆的家伙。
师离忱眼底带起一丝兴趣,忽然想起此人是太傅曾经提过,在春闱有过两次出色战绩的抽象派榜眼。
师离忱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道:“巧了,朕也有话问你。”
他声线散漫,语气不疾不徐,“听说你先前两次春闱都在卷上作画,是觉得题太简单,还是觉得朕的春闱配不上你?竟如此儿戏!”
说到后头,他语调倏地一凉。
李别放震得一抖,哪里想到误会能这么大,瞪大眼珠连连摇头:“不不不,圣上千万要听臣解释!”
师离忱懒洋洋地哼了声,示意他说。
一说起解释,李别放又有点不好意思,脖子红了,脸也红了,嗫嚅道:“臣并非辱没科举,实在是臣情况特殊,胃口比常人要大一些,一顿能吃下十碗米八个饼子。”
“头一回参加春闱没经验,备的干粮半日就吃没了,臣饿得头晕眼花,就画了个猪肘,被考官大人瞧见后将我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