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半笼乌云盖住了少许当空正月,任凭京都城闹得人仰马翻,也无小殿下一丝一毫踪影。
师离忱迷迷瞪瞪地醒了。
周遭一片黑暗,被束缚住的手脚蜷缩在一块,由于勒得太紧,麻过了劲,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
他好像待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师离忱不太舒坦的扭了扭身子,大口呼吸了几下,窸窸窣窣地摸了半天,浑身发软没能爬出来。
“呼——”
忽地一盏烛火亮起。
师离忱被光亮刺到了双目,闭了闭眼,缓缓睁开后他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在烛影中忽阴忽暗,森然可怖。
“……房家砚?”
师离忱辨别出了对方,白日才在许惟一的庄子上见过,那双毫不掩饰冷意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殿下好记性。”房家砚笑了,站在箱子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师离忱,“殿下似乎不怕?”
师离忱动了动脚,娇嫩的肌肤被粗粝绳索磨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缓了缓道:“你胆敢冒着诛九族的脑袋绑我,自然有绑我的道理,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想杀我,又何必等我醒来。”
“错了。”
房家砚微微摇头,他几乎整个人都在阴影中,只有半张脸被烛火映出一层暖色,却显得更是森冷。
“边关有种刑罚,最适用于折磨不肯开口的探子。”
他款款诉说,抽出匕首一下下在刀鞘上研磨,刀刃泛出寒光,“先把人嗓子毒了,然后以药灌入口,吊住性命,随后麻住舌头,让人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一片片割下,好刀好手艺,可以保证每一片肉都薄如蝉翼。”
刀尖抵在了师离忱脸颊,轻轻说道:“也不知殿下的身板,可片出多少?”
师离忱面上不见任何怯意,直勾勾盯着房家砚,“可你恨的不是我,杀我只可泄一时私愤,还会给房家带来灾祸,你细听。”
房家砚微微眯眼。
这里似乎是一个封闭的牢笼,不知是隔音太差还是外头动静太大,似乎能隐约听到禁军在墙外那侧小跑而过,甲胄碰撞发出的冰冷器械声。
今夜闹出的动静可真不小。
房家砚骤然沉了脸色,“你不是不受宠?”
“你从哪儿听的谣言。”师离忱双手往前递了递,“先松开,放心,我不喊,慢慢同你说。”
左右人也逃不掉。
房家砚割断了绳索,将人从狭小的箱子里提出来,师离忱被勒得浑身麻木将软,干脆靠着箱子坐下,等着缓过劲。
“我今日刚过七岁生辰,尚未到入朝年岁,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只能是有人开罪了你,你惹不起,所以只好绑我泄愤。”他语调冷静,嗓音稚嫩却分析得丝毫不差,房家砚警惕不语。
师离忱继续道:“与我有干系的,如今大皇兄与四皇兄相互闹得厉害,扯不到我头上,那便只有……父皇。你开罪不起,也靠近不了的人。”
“……”
房家砚握紧匕首的手紧了紧,盯着师离忱,眼眸沉沉。
师离忱道:“房将军镇守边关多年,与父皇并无龃龉,不可能与父皇有血海深仇。可我曾得知,十年前有一位姓秦的将军,与房将军一同在边关共事,后南晋进犯我朝,秦将军通敌叛国——”
“够了!”
刀刃倏然抵在师离忱的咽喉,阻止他接下去的言论,房家砚压低嗓音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秦、将、军……没有叛国!”
猜测在这一刻落实。
师离忱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好一个秦将军没有叛国,你有证据吗?身为秦家血脉,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稳坐高台!是你无能!”
说话间,他猛地扣住房家砚的手腕。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房家砚体型偏向健硕魁梧,他的手只能占据房家砚的手腕一半,却像一把冰冷的钳,无法撼动半分。
房家砚感到意外惊愕一瞬,也没想到这么小个人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道。
师离忱慢慢站起身,扣着匕首一寸寸远离了脖颈,他一边朝房家砚逼近,一边念念有词击溃对方的防线,“你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因为你没本事!所以你只敢将你的刀尖对准你仇敌的稚子。”
“可这有什么用,哪怕杀了我,你的仇人依然享有无边江山,而你……永远只能像个老鼠一样夹着尾巴在阴暗的地方玩恐吓!!甚至要害得恩人一家被你所连累!哈!房将军捡了个恩将仇报的逆子回来,他简直瞎了眼!”
“我不是!我没有!”房家砚怒道,“我不是!”
“是吗?”烛台被骤地拿起,逼近,照出了师离忱苍**致的脸颊,二人之间忽然变得明亮。
匕首刀身反射,明明白白地把房家砚茫然惶恐地神色照得清清楚楚,瞳孔震颤,不敢承认。
“空有一身本领的老鼠,你仔细看看,这到底是谁?可曾还有半分秦将军的风骨?!”
“……”
“…………”
师离忱明显感觉到对方卸去了浑身的力气。
他用力一推。
“当啷。”
匕首落地,房家砚也被一把推倒,颓然地坐着,“可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