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再逢
第0004章再逢
禾苑让梁易配合上演了这么一出戏码,让李晏贞栽了个跟头,皇城司那边只是稍稍受了牵连,唯有江意秋春风得意,又是平战乱又是救驾。李晏贞本就因着封了江意秋为异姓王要对他下手,如今只怕要让江意秋时刻保持警惕。
禾苑扶额思索着,那些人最迟估计要在江意秋的册封大典前动手。但好在因为举行这个仪式太费时费力,而吏部、礼部、工部那些个老头子也不大中用,礼部一会儿说章程需得多加审核,日子还没有看好,工部一会儿又道户部迟迟不拨款,整修皇宫还没结束。
几个大臣天天在堂下打太极,推诿扯皮,靖王每日听他们在底下议事都是乱七八糟,根本毫无头绪可言。册封大典是件大事,靖王本意是想自己亲手操办,但无奈身体抱恙,正当他在养心殿愁闷时,禾苑在殿外求见。
“父皇,江意秋的册封大典在儿臣看来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就让儿臣为父皇分忧,自从行刺案起,您的咳疾愈发严重了,儿臣很是担心您的身体。”禾苑柔声说道。
靖王这两年来时常感到身体异常疲惫,可太医院的太医也只说是政务繁杂,处理起来费心费力,再加上偶尔梦魇缠身,太过劳累罢了。眼见着禾苑已经十七,也不能再圈在这宫中里养,是该放出去让他自己闯一番。
“朕就是怕你身子弱,虽然这些年仔细在宫中将养着,却还是屡屡染风寒。朕这皇位今后就是你的,阿苑啊,不可累着自己,伤了身子。”靖王擡手示意禾苑上前来,轻轻在禾苑薄瘦的肩头抚了两下。
禾苑出了养心殿,突然发现江意秋正翘着个二郎腿在外边台阶上坐着,旁边福宁公公似是拿他没辙,只默默在一旁躬身立着,见禾苑出来,福宁公公朝他行个礼便又进了殿。
此时天色已晚,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顺手又接过了禾苑手里的提灯,轻飘飘地说道:“我的册封大典以后就要劳烦太子殿下了,承你的情,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两天你的近卫吧。”
禾苑轻轻勾了勾嘴角,莞尔道:“好啊,那便多谢干圣王了。”
礼部工部等一众大臣听说册封大典交给了太子殿下全权负责,都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一向的谦逊温和,且身子骨又略显羸弱,拿捏起来实在太过容易。靖王都催不动他们,区区一个文弱太子能成事吗?索性都猫着不动。
翌日,礼部尚书来彦预备上午去太子殿述职,可前脚还没踏出府门,就见着禾苑的马车已到了他跟前,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们礼部办事院门口。
来彦赶忙上去迎,却见着首先打帘出来的,不是往常他们所熟悉的禾苑身边的近卫小年,而是江意秋。
待他们二人走近后,来彦一半惊诧一半害怕,他之前也只是常常隔着些距离见江意秋本人,那么远望着便觉得他个头很高,走近一比较,这干圣王的腿大概有他的两个那么长吧。
“不知太子殿下和干圣王驾临,老臣有失远迎。”来彦躬身行礼说道。
禾苑温柔地扶起他,与他寒暄着进了院内。
接过奉茶后,禾苑才正色道:“今日前来,一是为着核对章程来的,但我对这章程之事只能说是略知一二,恐不但帮不上忙,怕是会给来尚书添乱。”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老臣...”还没等来彦说完,就听江意秋朝着外面喊道:“让人进来吧。”
那人低垂着头,跪地叩首道:“卑职沈尘尘拜见殿下、干圣王、来尚书。”
禾苑端了茶,用盖拨了拨茶沫,道:“你起来吧,坐下说,不必拘着。”
跪着的人样子清秀,一席青衣,略显单薄,顺着禾苑的话,在下边寻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端正坐下。
来彦立刻就明白了,今天太子殿下是有备而来,那沈尘尘他怎的不熟?当年与他的儿子来晋以及他的侄子一同进了礼部当差,如今他罩着的两位皆是礼部侍郎,这寒门出身的沈尘尘一直被压在底下,功过考评皆是给他随意评的中等偏下,要说徇私枉法,他如今已是越了界。
禾苑泯了口茶,对来彦道:“前段日子我路过礼部办差大院,见着灯还亮着。因着夜色已深,便没让人去打搅来大人。自行进去瞧了瞧,见这位沈大人独自在做着文书誊写的差,也顺口问了他两句。我见此人才华斐然,对答流利,文书誊写的差事有点大材小用了。想着来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人员多,没注意到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禾苑刚说完,江意秋就在一旁道:“你那侄子去做文书誊写的活还差不多。”禾苑咳了两声,又瞟了他一眼。
来彦看着这两人,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禾苑那浅浅的客气笑脸看着瘆得慌,江意秋又站旁边死死盯着他,他如今一把年纪了也经不起这么吓的。
他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地带着哭腔:“殿下,老臣也是不得已啊,我那侄子的娘,是我胞妹,她临死前将孩子托付于我,我也不能寒了她的心不是,这才......”说完还抹了把鼻涕眼泪,又道:“但如今殿下吩咐,我以后定然公正御下,不再徇私。”
禾苑俯身将来彦扶起来,温声道:“来大人不必如此,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今后好好用人便是了。”来彦连声应着,擡头却见后面站着的江意秋脸色发黑,死死地瞥着他,他吓得后退几步,挣脱了禾苑轻擡着他的手。
见来彦如此行径,禾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了一眼江意秋。江意秋却一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第二件事呢,就是定日子。这事来大人不用再管,交由我便好。”话毕,禾苑猛然咳了咳嗓子,江意秋便靠了过来说道:“今天就说这么多吧,该回去了。”
沈尘尘坐在角落里还在愣神,来之前,禾苑只跟他说有要事相商,却不曾想是受了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
他虽是出身在皇城,可家中贫寒,他只能一边赚银子一边苦读,比旁人多考了五年才考上。
可好不容易上了榜,以为仕途坦荡,却屡屡碰壁,也没有多余的银子来打点那些官员。如今受了太子殿下的提携,待禾苑他们走远后,他站在原地,竟发觉自己脸上已挂两行清泪。
皇城这里一入秋,风就大了起来。禾苑已是氅衣不离身,就算在马车上也披着。
秋天一到,禾苑就免不了染风寒,他的身体自幼就很差,因为皇后小产,差点没有保住他。靖王跟皇后以及十几个太医日夜不眠轮番照看,更是差不多倾尽了所有温润滋补的药才让他长到如今这般。
马车已行至宫门口,江意秋拨开帘子,却跟一个熟悉的人对上了目光,高月玥拱手跟禾苑见了礼,又擡起马鞭,对江意秋小声讥讽道:“我们的江小霸王回来了怎么也不请你姐姐我吃酒呢?”
江意秋急着送禾苑回去,不想多跟她废话,胡乱应了两声就匆匆让快点走。高月玥在原地擡手扶着下巴,心道:“这小霸王不对劲呐!”
禾苑才被江意秋送回殿内,他便径直去了书房,还未提笔,便听见脚步声,小年急慌慌冲进来说:“殿下,不好了!我今日去城外玩儿了一圈,发现梁易妻儿的尸体飘在护城河上!”
他说着,又是气愤又是懊恼,恨自己没有将那对母子送远一点些。但禾苑想着,可能是李晏贞在指使梁易动手的那天,就没想过要留这对母女的性命。
不禁将那支狼毫捏得更紧,指头都泛了白,听着小年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他正翻找着什么。
见他手里掏出来那熟悉的桑皮纸包着的毒药,禾苑立刻示意他拿过来,问:“你在哪儿发现的?”
小年也觉着这包东西好像是之前梁易在江府的书房预备用的那种毒药,“就在那河边。”他也觉得奇怪,这怎么这么像是被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立刻让高将军过来,说有急事。”禾苑沉声对小年说,待他几步越出门,禾苑吩咐让人去沏盏热茶端过来。
他扶着额,这几日正愁那毒药的线索断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禾苑觉着头有点微微阵痛,捏着茶盏给自己灌了口浓茶,高剑信就跟着小年进了来。
“殿下,是有何急事?”高剑信单膝跪地拱手道。
禾苑站起身来示意他快起,道:“深夜打扰高总督万望见谅,事情紧急,长话短说。之前那两名仵作说梁易中的毒有蹊跷,事后我请您召集太医院的太医去仔细查验核对,现在有结果了吗?”
“回殿下,太医院的太医也看不出来,实是难以下定论。”高剑信那日接了禾苑的授意,转头就去拎着那些大夫们都一个个去察看了一遍。
禾苑指着桌上那包毒药,正色道:“您将这包药拿去试验,看是不是和梁易那天服下的为同一种。”
高剑信不知道禾苑从哪里得来的,但他也不敢多问,领完命拿着便匆匆离去。
小年在一旁替禾苑披了件更厚点儿的氅衣,问道:“殿下,您今晚不睡了吗?明日还要去徐尚书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