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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风驱急雨洒高城黄葭踏入中庭时,只见……

第99章风驱急雨洒高城黄葭踏入中庭时,只见……

夜深,梆子刚响了一声,余音裹着寒风在青石巷里荡开。

崔平翻进院墙时,便见黄葭独坐廊下,手中青瓷盏里的茶汤已没了热气。

他走上石阶。

“舵主,”崔平拱手一礼,“不出您所料,泗阳、阜宁、建湖、盐城各分舵弟子共有八十多号人失踪,这其中,与席舵主素来交好的,不在少数。”

黄葭听着,搭在膝头的手指骤然蜷紧。

崔平望向她,“舵主,可要派人去查探他们的去向。”

黄葭深吸一口气,仰面望天,云层裂开道缝,漏下的冷光映得她眼尾细纹深了几分。

听得腰间的鲁班尺迎风轻啸,她笑道:“邵练给我提了个醒,席舵主不缺钱,但走私盐铁,确乎暴利,他要这么多钱,决不是他一个人要走,他是要带一群人走。”

崔平蹙眉,“他们为何要走?”

“此地不宜久留,”她茶盏重重地顿在木几上,“席舵主在江北十三舵多年,是跟着邵方一同起家的元老,他一定最了解邵方的心思,邵方早想放弃江北经营,十三舵入不敷出,早是一潭死水,今日,他把邵练接去了东南,就是想看着这里的人自生自灭。”

崔平心下骇然,只觉这个推断颇为大胆,目光有些犹疑,“那……那我们现下该如何是好……”

“他们走了,难道我们要留在这里?”黄葭沉下一口气,忽然轻笑,“我实话告诉你,洪泽酒楼有盐铁贩子的消息,就是我从官衙那里知晓的,官衙的人比我们自己人都清楚舵中有内鬼,哪天他们要对十三舵下手,我们都逃不了。”

崔平心底寒意顿生,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等事情了结,你带着人走吧,”她闭目一瞬,更漏声里,话音变得很轻,“一路北上,去通州、去大同,你们自己看着办,那里有十三舵的弟子,也算有点根基。”

崔平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那您跟我们走?”

黄葭摇了摇头,“这几天,我想明白一件事,我可以去讨饭,但我做不了逃犯,我没有跑江湖的心性,也过不了居无定所的日子,加之在官衙待得太久,已经脱不了身了。”

“也罢,”崔平深望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舆图铺开,指节点在洪泽湖西南角,“刺杀的埋伏已经安排好了人,水牢那边也已有人守着,您只管放心吧。”

“刺杀是邵方属意,如今看明白他的心思,我们便还需观望……”黄葭站了起来,摩挲着黄玉扳指,“南下当日,船行至泾河,若我站在桅杆之侧,便可动手,若我没有站在那里,及早撤走。”

崔平按着腰间佩剑,点了点头。

……

次日

天色昏昏,有风无雨。

清江厂的堂上,“千帆竞渡”匾额蒙了层薄灰,槛窗关拢,大案下放着炭盆,有微风拂进,火星荧荧。

周所在案边坐下,“王厂官别见怪,这些都是钦差大人赏的。”

王仲贵目光微滞,扭头往前看去,大堂的门尽数敞开,门前庭中,青砖地上汪着雨水,穿灰褐色衣衫的小太监们正扛着朱漆箱笼走进来。

“下官也不曾做什么大事,哪里能要这些东西。”

“不是给你的,”周所想到王仲贵先前蒙骗他的事,仍如鲠在喉,故意拔高了声调,“等黄主事回来,让她照着单子点点,看有没有缺漏,这趟来得匆忙,许多琐碎的事顾不上。”

王仲贵有些发愣,只抓住了他的称谓,“黄主事?”

“怎么……”周所面上带笑,“王厂官还不知道么……黄主事得了钦差大人的赏识,很快就要跟着钦差大人一块儿南下了。”

王仲贵蹙眉,“她去做什么?”

“自然是调任市舶司泉州主事,”周所抿了一口茶,“自嘉靖四十四年,浙江巡抚刘畿上疏裁撤浙江市舶司之后,福建市舶司便是东南最大的贡舶所,下辖船厂也最多,钦差大人很是重视。”

“能得钦差赏识,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王仲贵的脸色黯淡下来。

周所站了起来,扫过他的脸色,笑道:“那便劳烦王厂官同她说一声,钦差大人后日便要启程,也让她好生准备。”

“那是自然。”王仲贵慢慢起身,送周所出门。

走出大堂,只见两个小太监正擡着三尺高的红珊瑚跨过门槛。

周所走后,王仲贵独坐后堂,盯着案上的红珊瑚出神,端起茶盏时,才发觉盏中茶水早凉透了。

须臾,听得一阵脚步声,只见女儿慢步走过来。

王凝仪坐在他对面,望着那三尺高的红珊瑚,不由笑道:“爹,钦差大人如此赏赐,我们也该略作表示,总不能白拿这么多好东西。”

“不是给我们的。”王仲贵摩挲着茶盏。

王凝仪脸色微变,反应过来,神情顿时冷下来,“赏赐这些,钦差就如此看重她?”

“马上要调任泉州主事了,能不看重么……”他望着红珊瑚,“只恐此人长袖善舞,等到了内府,恐怕会对你弟弟不利。”

当年王仲贵上京后,便有意安排了儿子王预诚继任福州船厂主事。

王凝仪感觉到父亲的手臂骤然绷紧,只叹道:“原本今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说与您的,现下,我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王仲贵睫毛一颤,“什么消息?”

“是阿弟的婚事,”王凝仪笑了笑,“请了市舶司姚提督观礼,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今年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王仲贵脸上浮出笑意,又看向王凝仪,“那你及早回去,省得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王凝仪微微颔首,捧起茶盏递上,茶香袅袅升起:“爹爹辛苦,这是刚遣人买的顾渚紫笋。”

王仲贵吹开茶沫,心中的郁气纾解片刻。

入夜,船坞里传来的吱呀声,就快放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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