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局外人（13）
粉色敞篷跑车停在废弃医院楼下，这医院占地面积不小，门诊楼住院部分立在两侧，外墙光秃秃的，铁门斑驳年久失修，动一下咯吱作响，里面的草坪光秃秃的，不知多久没人打理，树木枝杈都掉光了，两个黑红泛紫的果子挂在枝上，将落未落似的，在顶上摇摇欲坠。
卓一鸣打个哆嗦，裹紧围巾下来，用围巾挡住大半张脸：“怪吓人的，小铜你确定要来面试吗？这看着哪有人呀？”
这里的时间像是被禁锢住的，如黏稠的胶水，半天搅动不开，站在楼外阴风阵阵，围巾被卷的四散飘飞，卓一鸣三下五除二使出卷巾大法，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医院门口黑黝黝的，墙壁有年久泛黑的血迹，门口碎石上长出几根细草，那草也像没骨头似的，横七竖八歪倒在那，枯黄似一堆杂毛，胡乱缠在上头。
卓一鸣猛咽口水，挤挤挨挨蹭过来，怼怼闻琰舟小臂：“哎，你说”
啪的一声，闻琰舟打开他手，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走进大门，压根没搭理他。
卓一鸣愣了，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小子吃枪药啦？”
铁拐李啧啧：“小卓，朽木不可雕也啊。”
卓一鸣：“？”
铜锣烧捧着一摞子简历，哆哆嗦嗦在门口堆着，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卓、卓欧尼酱，好、好害怕”
“来都来了，不怕不怕，你看他俩都进去了，你在我前面，我在后面给你垫背，”卓一鸣拍拍铜锣烧肩膀，把人推向前面，“你在几楼哪个房间面试？”
“三、三楼一零一，”铜锣烧两腿发颤，颤巍巍同手同脚进去，眼睛都不敢睁，摸索抓住栏杆，手心汗水打滑，“卓、卓欧尼酱，这楼梯上、是什么？”
卓一鸣低头看看，楼梯上都是擦都没擦的血迹，有的年久发乌，散出腐朽味道，卓一鸣捏紧鼻子，仰头往上面看，墙上吊灯缺了半面灯泡，晃晃悠悠挂在那里，里面结着不知多少蛛网，长丝拉到墙角里面，几只蜘蛛爬来爬去，孜孜不倦捕食结网。
卓一鸣一把按住铜锣烧脑袋，不让他往头顶看：“小铜你看着铁哥后背就行，别往上看也别往下看，这场地太逼真了，真是下血本了，不是我说，他们这成本也太高了，怪不得要控制演员成本，高片酬真是雇不起”
卓一鸣不想说这么多话，可嘴唇像控制不住，嘚嘚得冒出一堆，主要是这边空无一人，房门被吹得吱嘎作响，要是再不说点什么活跃气氛，魂魄都要吓得飞出去了。
闻琰舟面不改色，抬脚往楼上走，刚拐到二楼，走廊尽头阴风阵阵，头顶灯光闪烁不休，前面台灯噼啪熄灭一半，窗帘随风扬起，一道白色影子飘来，浮现在走廊尽头。
那影子白裙染血，黑发覆面，飘荡游移过来，如一缕青烟，起伏旋转两圈，闻琰舟顿时定住，后面三人撞他背上，多米诺骨牌似的连成一串，闻琰舟忙探手挡住：“你们别看”
可惜来不及了，铁拐李咕嘎一声，拎着拐杖定在原地，向后蹦跳两步，拐杖磨地发出嘶拉鸣响，卓一鸣嗷呜尖叫一声，后仰堵在楼口，铜锣烧两眼翻白，软|肉堆在一块，咕噜噜向后滚落，走廊一时鸡飞狗跳满室尖叫，闻琰舟仔细盯着，那白影裙下确实没脚，他心口忐忑，硬是没有后退，硬邦邦杵在原地：“你”
话音未落，头顶天花板咣当作响，板子被拆掉半块，头朝下冒出大半身子，一个人身着蓝色工装，不耐烦啪啪拍板，摇晃手中机器：“你们干嘛的，从哪冒出来的？我们今天都包场了，你们怎么闯进来的？”
“从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闻琰舟道，“来面试的。”
穿工服的人一手拎着长锁管线，一手拎着滑轮，控制那白衣飘飘的影子，闻琰舟上前两步，看清那影子背后有条透明长线，牢牢拴在棚顶。
原来如此。
铁拐李丢开拐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下下轻抚胸口，一口凉气抽|进肺里，顿觉自己活了。
卓一鸣和铜锣烧抱成一团，呈球状翻滚过来，蓝工装不耐挥手，把它们赶上三楼：“面试的都在三楼，快上去吧，选角导演快下班了。”
几人一听，连忙感谢后跑向三楼，三楼走廊空空荡荡，声音都是从大会议室传出来的，几人过去贴窗户向里面看，大会议室里人满为患，来面试的各个面色黑沉，低头乌压压一片，铜锣烧这俩黑眼圈都不够看的，在这称得上小巫见大巫了。
闻琰舟敲敲房门，带几人走进会议厅里，找个角落坐下，大会议厅里套着小会议室，门口屏幕滚动面试通知，卓一鸣围巾卷成麻花，铜锣烧紧紧抱着简历，口中絮叨驱鬼神技，天灵灵地灵灵嘟囔没完，不知是不是他的絮叨感动神魔，小会议室门口咔哒一声，走出两个人来，脖子上牌子挂着选角导演，其中一个叫了铜锣烧名字，让铜锣烧进去面试，另外一个在厅里走来走去，拨萝卜似的挑挑拣拣，试图拔出几颗白菜。
选角导演走到铁拐李面前，低头打量他的拐杖：“接不接变态杀人狂？配角，一天就行，晚上就能结算。”
铁拐李懵圈：“为什么是这个角色？”
导演翻翻剧本：“那变态有条腿是假的，平时拖在地上，声音和你那个拐杖拖地的声音一样。”
卓一鸣凑到铁拐李身边：“铁哥，你看他欺人太甚”
“接！”铁拐李道，“导演在哪化妆？”
卓一鸣：“？”
“还有你，”导演瞥过眼神，上下打量卓一鸣，“没什么特色，你拍今天第一个被咬的吧，必须表现的足够惊恐，听懂没有？”
“啊？”卓一鸣指向自己，“我？”
“对就是你，”导演指向小会议室，“待在那做什么，化妆去吧。”
卓一鸣丈二摸不着头脑，被铁拐李拎走去化妆了。
“你这体型人高马大的，当丧尸好了，咬刚才那个小子，其中有个翻墙镜头，记得先做热身运动，”导演翻开本子，上面画上长勾，“去吧。”
“我不”
“特型演员双倍结算，”导演道，“结束直接去财务部结账，不用走结算中心。你刚想说什么？”
“我不该问化妆间在哪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闻琰舟双手合十，“感谢导演提携。”
三分钟后，几个人排排坐吃果果，在化妆间的镜子前面面相觑，彼此挪开视线，不想与他人对视。
化妆师正在铜锣烧脸上涂抹做倒模，铜锣烧勉强抻开嘴唇，咕哝咕哝吐息：“卓欧尼酱、闻欧尼酱、铁欧尼酱，你、你们怎么来了？”
“为了陪你，”卓一鸣面不改色，“怎么忍心让你自己羊入狼窝？”
铜锣烧热泪盈眶。
几个人足足画了两个小时，才装扮出大致模样，卓一鸣斜斜戴着网球帽子，上身一件短袖，下身一条短裤，手里拎着棒球棍子，在掌心甩来甩去，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闻琰舟赤|裸|半身，套上一副假牙，衣服裤子破破烂烂，脸上还有一道长疤。
铁拐李套上个金属大腿，脚底凿上铁皮，挪起来咯吱作响，刺啦啦吵得耳鸣。
铜锣烧套上一身文绉绉的书生小僵尸服，头上顶个乌纱帽，脸上画着白圆团，额头贴着黄色符咒，两条腿被戏服捆在一起，他没法走路，只能蹦蹦跳跳。
几个人脸上阵红阵白，只有铜锣烧兴奋满满，从这边蹦到那边，从那边蹦到这边：“欧尼酱们，好，好，好好玩，看我能蹦多远”
卓一鸣拎着棒球棒打转，转几圈觉得不对：“等等，你们几个不是丧尸就是僵尸，要么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反派，我呢，我是被追杀的吗？”
话音刚落，三个人齐齐转头看他，卓一鸣眼前发黑，小腿肚整个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