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润物细无声（4）
第三节润物细无声（4）
“至于那支钢笔……”
柏雪风刚开了一句头，就被祝魁晔激动地打断：“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明白您的意思，用赃款买来的东西，确实不能算做‘心意’。我知道错了，我、我……等您罚完我以后，我就把钢笔丢掉。我绝对不会再提这支笔了，您等我长大，等我将来工作赚钱，我一定堂堂正正地，用自己的第一份工资给您买礼物。”
祝魁晔一连串地说完，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会被柏雪风打断。
柏雪风听完，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不自觉添了几分慈爱：“我不需要什么礼物。只要你认真学习，以后成为一个拥有崇高理想的人，好好回馈社会、兼济天下，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柏雪风顿了顿，又道：“刚才话说重了，不该否定你的心意。不论怎么说，你这次认认真真攒钱送我礼物，这份心意我收到了。这原本就是两件事，该分开看待，你心意是好的，我很欣慰，但你用错方法，我要罚你。训诫的规矩是，认错以后的数目，才算惩罚。”
“我明白，”祝魁晔连忙说道，他诚恳地，“柏老师，您罚吧，我该受的。”
那时候的祝魁晔，是极其好哄的，他一颗被捏到皱巴巴的心脏，因为柏雪风一句“我很欣慰”而舒展开来，为这一句话，仿佛要他再吃多少苦，都是可以的。
在书房，珞凇曾经问过他：将来你逐渐成熟，与老师的观点冲突愈演愈烈，你要怎么办？因为敬仰，你可以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克制自己的真实欲望，完完全全地，一辈子按照师兄对你的期望活着，但你有那个本事吗？
但彼时的祝魁晔并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他心中有且仅有一盏指路明灯，那便是柏雪风。
如果柏雪风说他做错，那么他必然是错的，如果他与柏雪风的意见相左，那么必然是他“不知错”。
他没有想过什么叫“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克制自己的真实欲望”，因为在彼时的祝魁晔看来，柏雪风的想法，就是他唯一要尊崇的行为准则。
“你目无法纪、私接代写，被发现后仍是不知悔改、满口谎言，因此从重处罚，判戒尺五十记。”
柏雪风说到这里，祝魁晔的身子狠狠一颤。
尽管有心里十足的准备，可在听到五十记这个数目的时候，祝魁晔仍是被吓得不轻，就在祝魁晔准备咬牙应罚时，只听柏雪风下一句——“我是你的老师，你犯错，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教好你。所以这五十记，我替你受——”
祝魁晔猛地擡起头：“不要！不行、这绝对不行！柏老师！！犯错的是我，怎么能连累您受罚！”
“不是连累，确实是我对你教导不够。这些日子，只关注你的学业，忽略了其他方面的培养，”柏雪风淡定说道，“但你也有你的惩罚。今日你情绪太激动，且休息一天，定罚在明天——小叶，我要你观刑。”
祝魁晔已经完全吓傻了：“不行，柏老师，这……您是我尊敬的师长，您替我受罚，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怎么能去看、看……”
相较祝魁晔的悸动，柏雪风淡然得过分，他说道：“规则面前人人平等，家法面前，不分长幼。既然主责在我，你就有观刑的权利，并且，这也是对你的敲打。”
珞凇听到这里，微微皱眉，却没有出声，亦没有动。
在这个阶段，段华卿的理念已经发生变化，教导为主、训诫为辅，即使偶有必要惩戒，也以提点为主，数目通常不会超过五记。“五十记”这个数目，显然是柏雪风自己定的，因此替罚、观刑，也必然是柏雪风的主意。柏雪风继承了段华卿年轻时的严厉作风，动一次手从来都要教训得人下不来床。
罚过珞凇之后，段华卿不曾在开口，他是一位冷静的旁观者，让学生自己解决问题。
这倒也符合段华卿一贯的理念。
相较珞凇对被训诫者的“深度参与”，段华卿的教导则更注重“个人成长”。段华卿只会教给柏雪风他错在何处，至于怎么改、怎么罚，都要柏雪风自行处理。段华卿只会在学生错到离谱之时出面纠正，却不会代替他们改过。
在那个大年初一，尽管波折，尽管痛苦，但事情终于圆满解决。次日，祝魁晔观刑，哭到泣不成声，他跪下来哭着求段华卿住手，又被柏雪风呵止。戒尺罚在柏雪风身上，比罚在他自己身上，要难受一万倍，祝魁晔暗自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再忤逆老师，绝对不能让今天的痛再发生第二次。
在那个大年初一，段华卿与珞凇是最亲近的知己，柏雪风和祝魁晔是堪比父子关系的血亲，谁也没有想到，这两段曾经亲密无间的师生情，最终都走向分离。
很久以后，当珞凇远走、当祝魁晔被逐，他们离开得匆忙又决绝，连一句“珍重”都不曾留下。
见微知著，一切的一切早在那个大年初一，便已埋下伏笔，只是身处其中的人，辨不清全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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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新年》这个小番外今天正式完结啦！
共计4+w字，都够上中篇小说了，很开心大家能够喜欢柏老师和小祝，这个番外我个人也非常喜欢，不同人之间的碰撞很有意思。
柏雪风认为“代写”性质严重，他会折笔，也会很淡然地要求祝魁晔观刑。
珞凇认为“代写”有错但没有那么严重，他不会折笔，但是段华卿在祝魁晔面前动他，他会很不高兴。
乌恒璟犯错，珞凇罚过以后，直接替他善后一切。
柏雪风犯错，段华卿指出错误后，要他自己解决。
很多评论都期望柏雪风道歉，这时候是不可能道歉的哈，正是这些小事不断积累，才有将来祝魁晔被逐出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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