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太后的病情还在反复,裕贵妃又病倒了。南图去隆华殿回话,说已经传了御医。
见明德帝眉头锁得更紧,一旁的恒王上前道:“父皇不必忧心,想是母妃最近事多没休息好,儿臣去看看情况。”
“好,你去吧。”明德帝点点头,转眼看立在另一边的太子,“你也先去吧,朕乏了。”
“是。”太子躬身道,“父皇好好休息。”
马岑见二位殿下都出了门,才上来扶明德帝往暖阁去。
“外面好像起风了。”明德帝道。
“回皇上,是起风了。深秋风冷,皇上添件衣裳吧。”马岑刚想让人送衣服过来,被明德帝擡手止住了。
“朕心里烦躁,吹吹风倒觉得舒爽些。”
“皇上忧心国事也要注意身体,添件衣裳,奴才陪皇上出去走走可好?”马岑道。
明德帝淡淡笑道:“也好,整日闷坐日子更是难熬。你让人去叫秦离忧来见。”
“是。”马岑应了,转身下去安排。
深秋的御湖边是另一番萧瑟的风景。水边残荷已经拔去,零星几支枯杆还立在水中,秋风吹皱了水面,对面揽镜亭倒映在水中的模糊轮廓里,光秃秃的柳枝垂在水面,依依不舍地送别那几片刚才还残留在枝条上的枯叶,枯叶随波逐流,渐渐飘远。
秦离忧停在三步之外,行礼道:“皇上,此处风大,不宜久留。”
明德帝转过身来,脸上难得带了些笑容:“朕虽然上了些年纪,但还没到老迈的程度,不至于如此弱不禁风。”
“臣无此意!”秦离忧忙申辩道。
“玩笑两句,不必当真。”明德帝拍拍他的肩,让他放松些。“这些日子朕不轻松,你比朕还要绷得紧。”
“皇宫重地,臣不敢有一丝怠慢。”秦离忧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有些事不妨换个方向来看。”明德帝温和道,“水至清则无鱼,眼下这水就是太清了。”
“臣不敢冒险。”秦离忧道。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变通!”明德帝佯装怒气,“之前韩墟也没你这么倔。”
“先帝之事大人深以为憾,所以身在壮年却郁郁而终。臣不想留遗憾。”秦离忧沉声道。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形势虽与但是相似,但朕不是先帝。”明德帝道,“若不在来年春播之前消除兵乱,来年田地荒芜、粮食减收,兵乱加上饥荒,更是回天无力。”
明德帝叹了口气:“朕知你的心思,但若真出了意外,你也不用如韩墟一般,江山没了朕,还有太子。”
说到这里,他看秦离忧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太子年轻难免毛躁,万幸还有赵陵在,于外他是右相,于内他是太子的亲舅舅,总能规劝太子言行。”
秦离忧进禁军就跟在韩墟身边,他能清晰感觉到韩墟对先帝之事的遗憾转变成有些离谱的草木皆兵。只要觉得巡查有疏漏,他必须亲自再去确认一遍,秦离忧就跟着他来来回回地折腾。
后来秦离忧长了心眼,对一些细节之处格外留心,只要韩墟觉得哪里不妥,他就能迅速清晰地汇报出那里的情况。韩墟起初也不相信,一定要自己亲自确认,几番下来,发现与秦离忧所言并无差别,便渐渐放下心来。
既然有了可靠的人接班,韩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一松懈,便没了精气神,整日独自在府中饮酒,没多久身子便垮了。
秦离忧不知道以如今这个状态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若按皇上的想法把水搅浑之后,自己有没有能力掌控局面。他以为自己能以不变应万变,可是现在才知道,之前的日子过得太顺了。
“朕都不怕,你还担心什么。”明德帝道,“有没有勇气跟朕赌一把?”
秦离忧跪下,拱手道:“得陛下信任,臣定赴汤蹈火护陛下周全!”
明德帝扶了扶秦离忧的手肘让他起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跟韩墟学,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晚膳前,南图来回话,说裕贵妃偶感风寒,有些发热头晕,恒王自请在宫中侍疾。
纷纷的秋雨还没润湿地面,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宫中。
太子手中温热的酒已经冷了,轻语过去,重新倒了杯热酒奉上。
太子回过神来,笑着放下冷酒。
“殿下有心事?”轻语将冷酒折进一旁的水盂中,轻声问道。
“你猜猜。”太子将热酒一口饮下。
轻语眼波一转,微微蹙眉哀怨道:“年关将至,殿下在想即将迎娶的太子妃吧?”
“没有。”太子笑道,“再让你猜一次。”
轻语轻笑,依偎进太子怀中,柔声道:“那我可要好好猜猜了。”
太子不语,只等着她开口。
轻语只得继续道:“可是为叛军?”
太子点点头:“好好的,怎么说话间就离京城只有八十里了。虽说有守备军和禁军,但万一被叛军围困,那日子也是难过。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眼前的一切便瞬间化作云烟。”
他手指勾了勾轻语的下巴,苦笑道:“到时候怕是连你也不能保住。”
轻语莞尔一笑,握了太子手指在掌中摩挲:“我以为殿下在烦恼其他事,不想是这个。”
“如今还有什么比此事更火烧眉毛的?”太子疑惑道。
“叛军再厉害,也远在八十里外,一时半刻也攻不进来。”轻语双手环住太子脖颈,“宝熏殿里的裕贵妃娘娘早不病晚不病,恒王早不进宫晚不进宫,不过是风寒,他便要留在宫里侍疾,这目的倒是耐人寻味得很。”
太子一怔,转瞬便笑道:“你这小肚鸡肠的心思,他母妃抱恙,侍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是在宫外开府建牙的王爷,等贵妃大安了,总还是要出宫去的。”
轻语松了手,从太子怀中挣脱出来,嗔道:“奴婢一心为了殿下着想,倒被冤枉是小肚鸡肠。奴婢卑贱,不配与殿下论及大事,这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