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战争的准备已经安排妥当,但事情并不像之前预计的那么简单。本以为是乌合之众的海匪显示出相当有章法的作战方式,很快便突破了包围,顺着洛川从水旱两路往青州直杀过去。
整个皇宫被阴云笼罩,前朝不必说,后宫里听到风声,虽不敢胡乱揣测,但听说叛军势盛,万一打进了京城,那生死便由不得自己。想想也是心酸,平日里荣宠没得多少,在宫里熬了这些年,到头来想得个善终都是奢望。
所以去太后宫里探病的时候,也借着机会伤怀一番,虽说不是为太后,那眼泪也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只是这老太太也是一言难尽,平日里看谁都用鼻孔,讨好奉承都不得欢心,这一病倒好,还得每日早起过来请安,也不让进屋,立在院子里风吹日晒,今日倒好,天还没亮就下起雨来,细细密密的,脸上的脂粉都快泥了。
裕贵妃看了看天,这阴云密布的天不知还要下多久,正盘算着要不要让大家散了,忽然帘子一掀,秀月从里面出来,一脸喜色对裕贵妃道:“回禀娘娘,太后醒过来了!”
裕贵妃一喜,忙跟着秀月进屋去。
太后靠在垫高的软枕上,一个宫女跪在床边的脚踏上慢慢喂她喝水。
“太后大安了。”裕贵妃走到床边跪下。
太后点点头,声音虚弱:“这些日子难为你们都来守着。”
“臣妾们都盼着太后快些痊愈,秋日里天气好,花园里各色菊花开得正好,等太后带我们去赏玩呢。”裕贵妃起身来,结果刚送进来的汤药,坐到床边亲自服侍。
“迷糊里好像听说元景回来了,可是真的?”太后回忆着自己生病前的情景,分不清是不是幻觉。
“是,王爷正在前朝议事,若是知道太后无恙,不知多欢喜呢。”裕贵妃笑道。
“这药太苦了。”太后皱了眉,“人真是不能病,其他的不说,这药就喝得难受。”
太后说话东拉西扯,不知道是刚醒过来脑子不清醒,还是懒得费神只一味敷衍打发。裕贵妃喂完药,起身道:“太后先休息吧,臣妾等先退下了。”
太后点点头,人都走了,才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了秀月伺候,才问道:“元景回来是为什么?”
秀月立在床边,低声道:“王爷回来报信,宁州海匪勾结守备军,反了。”
太后心中一惊,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你让人去朝阳殿外候着,只要元景出来,让他速来见我。”
“是。”秀月领命出去安排。
宁州的事传到贺云洲手里时,青州已经被叛军攻陷。
萤火亲自来的。
“宁州那边有消息吗?”贺云洲问道。
“没有。”萤火道,“已经派人过去了,现在那边算是叛军的后方,往来盘查严,怕是需要些时间。”
贺云洲冷冷地呲笑一声:“我倒是低估他了,还以为要等我这边有信了他才会动手呢,没想到还留了后手。”
“公子,此事太过凶险,不如就此收手。”萤火道。
“收手?”贺云洲将信在蜡烛上点燃,火光映在他眼里,燎原一般的严酷,“我筹划多年,怎么舍得?”
他擡眼看着萤火,眼里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你先回南诏吧,剩下的事我来做就好。”
见贺云洲态度一如既往地坚决,萤火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息:“那公子保重。”
说完,他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既然战火已经点燃,那就不能再耽搁了。宁王让他联络贺兰部,自己怕是早跟沙律勾结好了。青州虽然落到叛军手里,但离京城还远。沙律这边要有动静,怕是要等京城被围,大局差不多已经定了。
他在王府里闹这一出,差不多应该传到沙律了,是时候过去走一趟。
李娴听说要去沙律,只忙着做准备。这个时节只要北风一刮,天气就冷上一层。他们从宁州过来,身上还穿着薄衫,抵御不了骤然变冷的天气。
贺云洲看她里里外外忙碌,颇觉有趣。
“你出去买两身厚衣裳,再准备些干粮。”李娴嘴里说着,手也不闲着,“我再检查一下水壶,别装了水出发,还没喝一口就全漏了。”
“好。”贺云洲应了一声,却没行动,仍然饶有兴致地望着李娴。
“快去呀,再晚些铺子打烊了。”李娴停下手,佯装生气地瞪着他。
“知道了。”贺云洲懒洋洋起身。
他喜欢这种氛围,忙忙碌碌为的都是琐碎小事,客栈外就是街市,熙来攘往的热闹里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哪怕李娴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对待,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没来由的有了小女子的细致与唠叨。其实什么都不用准备,贺云洲相信沙律那边已经在边界上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可是这样的氛围他不想打破,只怕未来不会有如此安乐的日子了。
越往西北去,风沙肆虐之势越盛。
黄沙中,远远看见一匹毛色全黑的骏马破风而来,贺云洲和李娴勒住缰绳,静静等着那马停在面前。
马上一个须发虬结的黑脸男人拱了拱手:“在下是王爷身边侍卫多莫,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大公子。”
“王爷太客气了。”贺云洲笑道。
“公子请跟我来。”多莫提了缰绳调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打马飞驰。
多莫并没有往沙律的都城去,向南跑了半日,远远看见沙漠边缘的绿洲上一片白色帐篷,规模相当可观。帐篷周围用木桩围了,每隔一段还搭了望楼,望楼上旌旗猎猎,看来是一座兵营。
旁边不远处是一个小镇,与兵营相伴而生。
多莫带着他们进了兵营,在中间大帐外停下。有军士过来替他们牵了马,贺云洲和李娴才跟着多莫进帐去。
正中间的太师椅上搭着一张雪白的狼皮,背后的木架上搁着一张大弓,手握处用五色丝线缠得细密,除开整个弓的长度比普通的长以外,连弓弦更粗些。若要拉开,已经臂力惊人,若还要稳稳持住,能射中目标,那就要求更高。
“这是先帝赐的惊云弓。”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王爷。”贺云洲拱了拱手。
巴图罕面带着鹰相,犀利又阴狠,他背后跟着儿子克沁,气势远不如父亲有震慑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