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患难与忠诚.四》(9) - 患难与忠诚 - 查尔斯·里德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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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患难与忠诚.四》(9)

乌云笼罩着一个高贵的心灵。他对玛格丽特的无与伦比的纯洁爱情,一直是为他引路的北极星。星星已经熄灭,他漂荡在希望灭绝的阴暗的海洋上。

他不仅感到绝望的痛苦,同时也感到十分气愤。他认为他的自我牺牲、不怕挫折以及遭受的危难和表现的美德,全都白费了,甚至比白费更糟糕,因为有个想法老是在刺痛着他,那就是假如他慵懒而自私地呆在家里不出来,他本可以使玛格丽特不死。

这两种毒素在他年轻的血液里一道起着破坏作用,使他失去理智,并开始败坏他的品德。他疯狂地追求享乐。

而在那个时代,享乐就等于罪恶。这种情况甚至比现在更严重。

美酒、女人、赌博,以及任何能使他获得一小时的兴奋,能使他短暂地忘却一切的东西,都是他追求和喜好的对象。

他就像一个对生活厌倦的人,甘愿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以求死个痛快那样,一头栽进了这些逸乐之中。

他原先为玛格丽特攒积的一大笔钱使他大有本钱来当一个酒色之徒。很快他就成了他原先避免接触的那些浪荡子们的头头。

他的良心也在随着他的道德品质一道败坏。

他因为房东太太给他一些温和的规劝和警告而生她的气,索性搬到罗马城的另一个地区去住,以免听到对他提意见,避免产生对过去的回忆。当他这样放荡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手已变得不那么稳当,写的字也不能使自己满意了。再说,随着享乐的习气日益严重,他也失去了耐心。于是他放弃书法,做起了彩色画像的生意。

但每当那些闲游逛荡的朋友来找他时,他就把画搁在一边。

他就这样泡在臭水潭里,寻找那无聊的蚌壳——遗忘。

我没有义务详细描述这不幸的年轻人所参与的一些不雅的罪恶生活的情景。不过我有义务给读者说明一个明显的事实,即杰勒德已经成了一个浪荡子、淫棍、酒徒,成了罗马城最放肆、最不规矩、最邪恶的年轻人之一。

谁要是隐瞒或掩饰好人身上也可能出现的邪恶,从而通过他们的不坦率使绝望的罪人失去改邪归正的指望,谁就谈不上热爱真理,也谈不上热爱人类。

总之,我想说,杰勒德这人生来就不是半心半意干事情的,所以他的变坏也是十分彻底的。

那些对他友好的卑微的妇女经常谈起他。他从前的房东太太告诉特丽莎说,他正在一天天变坏,并请她设法找到他住在什么地方。

特丽莎把杰勒德不幸的遭遇讲给她丈夫洛多维科听,叫他注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现在的住所。“你记得他的面孔吗,洛多维科?”

“特丽莎,干我这一行的人是永远不会忘记一个人的面孔的,至少不会忘记一个恩人的面孔。但你知道,白天我很少出去。”特丽莎叹口气说:“这种情况将继续多久呢,洛多维科?”

“直到某个骑士用宝剑把我捅死为止,他们是不会让我这样一个可怜人干正当行业的。”

彼埃特罗·范鲁其是一个更经得起患难而经不起发财考验的人。

他因为经常很晚不睡,可耻地被房东太太赶了出来。

一天,他在街上偶尔碰到杰勒德。他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不久便和他住到了一起。

他带来一个名叫安德里亚的小孩,专给他磨颜料。这个异常漂亮而又十分机灵的小家伙同时也给他当学徒和模特儿。

彼埃特罗没有忘记过去,对杰勒德表现得十分友好热情。

对人几乎已经毫无感情的杰勒德只是冷冷地接受别人的友谊。

真是无独有偶。彼埃特罗不但成了浪子,而且成了半个厌世主义者,公开表明不信上帝。

两人配成了一对,但两人之间又没有多少共同之处。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少见的现象。

杰勒德已经损坏了自己的健康,失去了脸上原来好看的气色,也花光了大部分积蓄。有天,范鲁其组织了一伙花花公子坐一条小牛拉的船去游台伯河。水牛是洛伦卓·美第奇大约在三年以前引进佛罗伦萨的,但它们在罗马却很新奇。这位骑马要饭的叫花子范鲁其,找不到别的事开心,硬要用水牛拉船溯流而上来游览台伯河才能过瘾。

每个浪子都得带一个女人。这女人必须长得漂亮,要不他就得受罚。但谁贡献出最漂亮的女人谁就能被封顶桂冠,并选为大伙的恩主,这就是他们对谁是好男儿的理解。

他们搞了一只美丽的画舫和十二头水牛。所有的浪子和他们的女伴都逐渐集聚在上船的码头上,但没见杰勒德来。

他们等了一段时间,起先还耐心等,然后不耐烦起来。

范鲁其为他辩解说:“我听他讲他忘了找个女伴。伙计们,那好小子正在找一个美人,好配得上和我们这些美丽出众的女士在一起玩。想想这有多困难吧。女士们,耐心点!”最后,只见杰勒德在不远处手拉着一位女伴向他们走来。

“她可真是姗姗来迟。”一个女人说道,老远就对她批评起来。

“乖乖,瞧她走的是什么样的步子!”另一个说道。彼埃特罗辩解说:“她是想赶忙上前来结识贵人,她很聪明。”

当这对男女走过来的时候,说挖苦话的人突然鸦雀无声了。

杰勒德的女伴是个举世无双的佳人。就像初升的太阳使得群星暗淡一样,她使得满船的女人都黯然失色。她倒不算太高,但直得像杆标枪,柔软得像头豹子。她的脸蛋是个完美的瓜子脸,前额雪白,脸上是柔和的橄榄色,而底下则是动人的白色。明亮的眼睛边上长着又长又密、丝一样的眼睫毛,仿佛是特意做出来征服成打的痴心汉的。她长着调皮的樱红色嘴唇,雪白的象牙般的牙齿。

看到这倒霉的景象,船上的女人都明显地感到晦气,男人们却欣喜若狂。他们大声地欢呼着,挥舞着帽子迎接她。

一位热情的崇拜者甚至跪在船舷上,欢呼她是神仙下凡。

为此,他自己的女友气得直扯他的头发——我们这位仙女也踢了他一脚,他便趁此躺倒下来。这其美无比的仙女从他身上跨过去,甚至不屑于看他一眼。最后她在船头上坐了下来。彼埃特罗·范鲁其瘫了似的坐着,像个垂死的鳍鱼那样张着嘴巴,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赶牛的开始吆水牛。纤索拉紧了,船慢慢向上游驶去。

“女士们,你们觉得这个新牛种怎么样?”

“我们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怪物。两只讨厌的牛角叫人害怕,而两个脏鼻孔又不停地往空中吐气。它们不是什么鼻孔,简直是两个窟窿。”

“小姐,这两头牛是美丽的佛罗伦萨送来的礼物。难道您要检查牛鼻子来挑剔人家送的礼物吗?”

“它们太呆了。”一个活泼的女人说道,“上次游台伯河的时候我们只用了五匹骡子、一头驴子,还比这快一倍。”

“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个花花公子叫道,说罢跳到岸上,抽出刀来,不顾赶牛的人抗议,用刀挨个戳那十几头牛,催它们快走。

水牛呼着气,摇着尾巴,但并不见得走得更快一些,满船的人大笑了好一阵子。最后,他又戳戳那头家长似的老公牛。不料它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刀,用长长的牛角往那纨绔子身上顶过去,戳穿了他的上半身,然后将那粗壮得出奇的牛脖子愤怒地一扭,把那家伙在空中抛了个倒栽葱。他一边无意识地挥舞着闪闪发光的刀剑,一边在空中画了道大抛物线,最后以坐姿掉进了黄色的台伯河。女士们大笑着,尖叫着,搓着她们的手。只有杰勒德的女伴例外。她咒骂似的说了一句话,便抓住舵柄把船向河心挪了挪。这时那花花公子正喘着气浮出水面,一把抓住船舷,被人湿漉漉地拉了上来。

他狼狈地瞪着眼睛望望四周。“我真莫名其妙是怎么回事。”他有点生气地说道,一方面感到迷惑,因而也像感到不满。当大伙发现他碰巧是上衣被牛角戳穿,而不是身体被戳穿才苟全性命时,不禁更响亮地大笑起来。

“他们在格格笑什么?”那公子哥儿抗议道,“我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分钟之前一位绅士还在那儿戳非洲水牛,而转眼之间——”

杰勒德的女伴接着他的话说:“转眼之间就在他故乡的河里玩起游戏来。”

“你们谁都别告诉他,”范鲁其叫道,“让他自己猜这个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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