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下无新事

日光之下无新事

"两份虾仁炒饭，一份不要葱。"

苏晚把菜单推给服务员，塑料封皮上还沾着前桌客人留下的辣椒油。

顾淮正用纸巾擦拭筷筒，木屑粘在袖口也不在意："林小棠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窗外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隔壁桌小孩把勺子掉在地上，当啷一声。

"先吃饭。"苏晚把消毒碗筷拆开，热水浇在瓷碗里腾起白雾，"下午两点约了电视台的人。"

顾淮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a4纸边角卷得厉害："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纸页翻动时带起细碎纸屑，落在青花瓷的醋碟里。

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不锈钢托盘撞在桌角发出闷响："小心烫。"

炒饭里的虾仁蜷缩成淡粉色小球，苏晚舀起一勺："这是林小棠出事前三天签的代言合同。"

"第二十七页补充条款。"顾淮的筷子尖点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艺人需配合品牌方进行心理健康评估。"

后厨传来爆炒的声响，油锅噼啪声里混着厨师沙哑的吆喝。

穿校服的中学生挤在收银台前买奶茶，扫码付款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评估机构是康诺生物旗下的。"苏晚舀起半勺米饭又放下，"上周他们刚注册了新媒体营销公司。"

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穿驼色大衣的女人在找充电宝。

顾淮把手机推过去共享电量，屏幕亮着林小棠最后那条微博截图："你们台里最近在筹备她的纪念特辑？"

"灯光组在拆旧布景时发现个东西。"苏晚从钱包夹层摸出透明证物袋，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泛着冷光，"粘在观众席底板下的。"

穿红围裙的服务员过来添茶水，不锈钢水壶嘴还在冒热气："需要加小菜吗？今日特价凉拌木耳。"

"不用了谢谢。"顾淮用指腹摩挲着金属片边缘，"像是某种接收器。"

隔壁桌突然爆发出大笑，几个白领模样的女孩在传看手机视频。

苏晚瞥见屏幕里闪过林小棠的脸，ai合成的电子音正在说："建议把遗照修成表情包。"

"下午三点，"苏晚看了眼手机，"要去趟城西咖啡馆，林小棠的助理突然愿意见面了。"

顾淮把炒饭里的胡萝卜丁一粒粒挑出来："小心是陷阱。"

"总比现在强。"苏晚把合同复印件塞回文件夹，"昨天去洗衣店取她生前送洗的大衣，口袋里藏着这个。"

沾着洗衣液香气的电影票根被推到桌子中间，上映日期是林小棠坠楼前一周。

票根背面用口红写着：c区6排13座。

"这家影院就在电视台对面。"顾淮掏出湿巾擦掉嘴角的油渍，"等会顺路去查监控？"

穿校服的学生突然打翻奶茶，珍珠滚到苏晚脚边。

服务员蹲下身收拾时压低声音："林小姐常坐靠窗第四个位置，每次都要多加辣。"

苏晚和顾淮对视一眼，勺子磕在瓷碗上叮当作响。

下午两点十七分，咖啡馆的磨豆机正在轰鸣。

穿灰色卫衣的年轻女孩不断搅动已经冷掉的拿铁："我是上个月辞职的，这是她最后半个月的行程表。"

泛黄的便签纸上记着潦草的字迹：11号15:00康诺生物，13号19:30星海世纪晚宴，14号......

"十四号空白？"顾淮的指节敲在实木桌面上。

女孩的吸管把拉花搅成浑浊的漩涡："那天原本要去试镜，但棠姐突然说要回电影学院。"

窗外驶过洒水车，童谣音乐声盖住了咖啡机的蒸汽声。

苏晚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听说你母亲在住院，这是预付的护工费。"

"棠姐最后那个礼拜，每天要喝三瓶功能饮料。"女孩突然抓住纸袋边缘，"有次我撞见她躲在洗手间催吐，手机还在播放股东大会录音。"

吧台传来杯子碎裂的脆响，穿围裙的店员慌忙蹲下收拾。顾淮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条陌生号码的彩信：林小棠家楼下快递柜的取件码。

傍晚六点的夕阳把快递柜烤得发烫。

苏晚输入取件码，屏幕上跳出错乱的表情符号。

第十七号柜门弹开的瞬间，腐臭气扑面而来——塞满柜体的a4纸上印着"发疯值评估报告"，最底下压着支录音笔。

"今天又打了催吐针。"林小棠沙哑的声音混着水流声，"经纪人说我现在的眼白不够清澈，建议用洗眼液兑伏特加......"

路灯突然亮起，飞蛾扑向滚烫的灯罩。顾淮翻到报告最后一页："评估医师签字栏是空白的。"

"因为签字的人上周跳槽了。"苏晚按停录音笔，"现在在电视台当外聘顾问。"

便利店自动门叮咚作响，穿西装的上班族在买关东煮。

苏晚把冰镇矿泉水贴在发烫的额头上："明天早上九点，去会会这位医师。"

夜风卷起路边传单，房地产广告上的笑脸模特被踩满鞋印。

顾淮突然拽住苏晚的手腕，指着对面写字楼led屏——正在播放的ai林小棠突然卡顿，机械音变成尖锐的忙音："不...要...相......"

信号中断前最后的画面，是林小棠的真实影像一闪而过：她举着咖啡杯对镜头做口型，唇语专家后来翻译出的是——

"炒饭要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