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善意的谎言

第28章善意的谎言

当清晨的微光洒在在人们身上的时候，时针刚刚指过五点。清晨的一切都是新的，鸟鸣虫啼，花草苏醒，老马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感叹终于熬过了这个夜晚。病房里血腥的味道，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早早就来到了住院楼顶上的那个空中花园，在这里消磨时间。时间啊，就像是牛皮糖，可长可短，拉长了黏在身上甩也甩不掉，而有时一松手吧，一下就弹走了。幸好有张文昊的那个笔记本，老马一猛子扎在监控录像里，从清晨五点一直看到日上三竿。

一共是三个探头的录像，一个是养老院的正门，一个是楼门口，一个是电梯口。看监控是种煎熬啊，就算是快进播放也要付出很长的时间，老马快进到四速看了整整几个小时，抬眼什么都是花的。

只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这些所谓的蛛丝马迹却远远达不到线索的标准。因为光线和摄像角度的问题，进门交款的那个女子根本看不出具体的相貌，体貌特征也极为普通，仅凭这个录像是根本不可能找到来人的。老马合上了笔记本，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心想光是这么查肯定是不行啊，还要从实物证据和资金流向查起。老马琢磨了一下，起身返回病房。而这一起，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老马努力撑住长椅的椅背，缓了半天。死亡在逼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也骗不了的，哪怕再动听的安慰也薄如蝉翼。老马觉得在奔向那个黑暗之前，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破这个案子，是最明确的选择。

空中花园的人陆陆续续地增多，这是肿瘤医院唯一可以不出门便享受阳光的地方。老马不知从哪拿出一支烟，点燃。几个护士走过去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老马无所顾忌，他不相信这根烟会夺取生命的几秒。在每分每秒的恐惧之中，人早已没了恐惧，而当这种恐惧融入到生命的每分每秒之中，也许就算是医生所说的带癌生存了吧。老马缓缓地走着，走几步就做一次喷云吐雾，身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经过放疗、化疗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行走的老人、中年、青年，年纪轻轻就没有头发的美丽的姑娘，那个瘦弱的和母亲一起打羽毛球的少年，那些灰色的脸和无神的眼，老马早已没了初次见到的震撼。老马觉得这是个在阳光普照下的坟墓，像极了监狱的放风地点，一点逃生的希望都没有。

这时，老姚正和孙子林楠走过来。

“哎，也不知道张总怎么样了。”老姚摇了摇头说。

老马一听也觉得心里很堵。“哎……”他叹了口气。“可不是吗？白天还好好的呢，一个劲地跟我这斗咳嗽，谁知这一到晚上就这样了。”老马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急救呢，都一宿了。”老姚叹息，也想到了自己。

“马爷爷，您怎么不回去休息呢？”林楠在一旁问。

“嗨，我受不了病房里那股血腥味，这不花园一开门就过来了吗。”老马回答。

“啊？您不是警察吗？怎么怕血？”林楠问的挺傻挺天真。

“呵呵，这……”老马笑着无言以对。林楠怎么知道，老马每次见到血，各种感官的记忆便都会回到二十年前的那片血迹之上。

“好了，你也快回去吧，晚上就别来了，也别让你妈来回跑了。我今天挺好的，没事。”老姚对林楠说：“快回去歇歇吧，工作这么累。哎……都是为了我……”老姚像个孩子般的自责。

“嗨，您看您说什么呢？”林楠说：“我们在家里也是呆着，过来陪您聊聊天，不是挺好吗？”

“恩，快回去吧，让你姥姥也别来了，她这一身的病。”老姚逐一叮嘱。但林楠明白，到了晚上，谁也不会不来。

“姥爷，您回房吧，我一会就走了。”林楠说着送老姚到电梯口。

“你别上来了，走吧……”老姚把林楠推出电梯，上了楼。

林楠停了一会，转身回到了花园。

老马那颗烟还没抽完，看林楠又回来了，有些诧异。

“你小子怎么还不走啊？”老马问。

林楠笑了笑。“马爷爷，我就是现在回家要倒三趟车，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晚上要是过来，还要再坐一个小时的车，今天我休息，就不走了。”林楠说着就坐在了旁边的一个长椅上，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

“你这孩子啊，要是知道你不走，你姥爷还不知怎么心疼呢。”老马不禁说。

“呵呵，是啊。”林楠肯定地回答：“所以我不能说啊，要是被我姥爷知道了，他也睡不好中午觉，所以这是个善意的谎言。马爷爷，我在警察面前撒了谎，您可不要揭穿啊。””林楠笑着说。

老马拍了拍这个小伙子的肩膀，心里挺暖和。善意的谎言，他不禁琢磨起这几个字。多年的警察生活告诉他，谎言就是谎言，没有善意和恶意之分，许多所谓善意的谎言，其实恰恰是包裹在恶意中的理由与推卸。但今天这小伙子的谎言却恰恰符合这个标准，善意到没有一点恶意。

“听说你在写小说？”老马冲林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