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证据游戏》(23)
“你打算怎么做?”丘吉尔问道。
“释放他,长官。我们别无他法,没得选择。”
“但我们当场抓到他了!我亲眼看到了——特蕾西也看到了,是不是?特蕾西?”
“是的,长官,我看到了。”
“接下来要怎样……丹尼尔,难道你连一个下午都没法好好干活、不彻底砸锅的吗?你这次又捅了什么娄子?”
“我没捅娄子,长官,是纽比夫人……”沮丧的丹尼尔将讯问萨拉的经过描述了一番。萨拉不想继续谈的时候丹尼尔并没有善罢甘休,他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游说萨拉改变主意,但萨拉仍不为所动。丹尼尔就好像在跟一个电脑全息图争论一样,它的外形长相、一举一动都跟真人无异,但已经被设定了程序,毫无说服改变的可能。毕竟萨拉才是受害者,无论丹尼尔喜不喜欢,而且她的感受既合常理,又清楚明白。如果这意味着必须将加里无罪释放,警方也只能照做。
“只能这样了?”丘吉尔难以置信地问道。“即使我们亲眼目睹了一切,而你也确定是他强奸了雪伦·吉尔伯特?”
“是的,长官,有95%的把握。如果头套和衣服的法医检测有了结果,我们就能完全肯定,但都无关紧要了,证据发现得太迟了。”
丘吉尔跌坐在专案室角落里的桌子上,背后的墙上是玛利亚·克莱顿谋杀案的相关照片,已经挂了8个月了,仍未结案。他右手边几英寸的地方也挂着类似的相片拼图,是关于卡伦·惠特克性侵案的。丘吉尔满是挫败感地捶着墙。“你觉得这两个案子也是他干的,丹尼尔,是不是?”
“是的,长官,他仍然有可能是克莱顿案的元凶,但跟惠特克案无关——dna检验并不相符。”
“无论如何,你认为这个加里·哈克有可能杀了克莱顿,并且强奸了吉尔伯特,你将这些事告诉纽比了,是吗?如果他已经犯过奸杀罪,就很有可能再犯案?你应该提到这一点了吧?”
“没错,我都告诉她了,但没起到任何作用。”
“她究竟是怎样的贱人啊?”丘吉尔嘟囔着。“我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特蕾西·利瑟兰插嘴到,“我认为她是一个十分果决专注的女性,长官,她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但不会向任何人屈服。”丹尼尔一向以为特蕾西也跟自己一样不喜欢他们的新上司,而她现在从未如此直白地表现出来。
丘吉尔翻着白眼说道,“多谢你的女权主义观点啊,特蕾西。但那的确是我们昨晚亲眼目睹的事——加里扇得她眼冒金星、不得不屈服,而现在她竟然不愿意站出来反抗他。”
特蕾西固执地重复着萨拉所说的原因,就是几个小时之前她和丹尼尔想要驳倒的那些原因。
丘吉尔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是,特蕾西,但有个东西叫作公众利益,难道你忘了吗?你知道的,就是要把杀人犯和强奸犯关起来这类的事情。难道律师们不应该尽一份力吗?”
“律师们,长官?”特蕾西摇摇头。
“不。”丘吉尔冷笑一声,自问自答。“对他们来说,这全是一场游戏,对吧?就是一场该死的游戏。”
对萨拉和露西来讲,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游戏。她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露西的办公室里反复讨论萨拉不提起控诉的决定。令萨拉欣慰的是,露西似乎能够理解她的决定。露西很担心她的朋友还能承受多少苦难,是不是几近崩溃了。
露西想,萨拉在过去的几天当中已经受了很多苦了。她面色苍白,下巴上有一条擦伤,一只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看起来精疲力竭,这一点倒不令人吃惊。不仅她的亲生儿子被控谋杀,而且她自己也差点惨遭强暴。不到一个月以前,女儿艾米丽离家出走,被怀疑遭到了谋杀,雪上加霜的是,她们又一次发现,萨拉的辩护让一个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了。
这当中的任何一件事都会把一个正常人整得精神错乱、几近疯癫,爬着到精神科医师那里进行创伤后遗症的咨询。露西能为萨拉做的,不外乎是泡壶茶,说说话,以表同情。令她惊讶的是,这方法竟然很起作用。萨拉看起来还能正常说话和思考,举起茶杯的时候既不大声嚷嚷,也不会突然把杯子往墙上摔。这对事情的解决很有帮助,因为她们要讨论重要问题,例如,该如何为西蒙辩护,如何理清他跟加里·哈克之间的关系。
萨拉闭上了眼,一段童年的回忆涌上心头,小时候去布莱克浦的海边玩,她和爸爸一起在岩石滩玩,发现了一只小螃蟹在急匆匆地找石头作掩护。萨拉不敢拾起那块石头,所以她爸爸帮她拾了起来。但石头下面并不是那只小螃蟹,而是一只个头大得多的螃蟹。这只巨蟹的甲壳部分跟她的脸一样宽,那锯齿状的钳子狂怒地举起,滴溜直转的眼睛紧盯着她粉红色的小脚趾头,六只骇人的蟹爪迈开步向她横冲直撞,吓得她惊叫连连……
这回忆吓得她萨拉打哆嗦,她瞥见露西在一张纸上乱涂,窗外,交通晚高峰已经开始。
“对不起,把你留到这么晚,你肯定想回家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