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妄野
阮荔第二天便去了北城日报报道,被分到了社会新闻板块,这是个聚焦社会领域各类事件、问题的板块,经常会触及到一些尖锐的社会矛盾。
带她的老师是一位四十岁的女性,叫杨荟,她穿着得体的职业西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妆容很淡。
“阮荔,a大的学生。做过新闻采访吗,熟悉新闻采编审的流程吗?”杨荟说话时的语速很快。
阮荔一下就进入了职场的状态,很认真地抓重点回答:“在学校校报社干了三年,做过学校内的小型新闻采访,对新闻采编审的流程基本熟悉。”
“行。我的助理休病假了,那你这两个月就跟我。”杨荟提醒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要求很高,别觉得是来实习的,能随便混混,达不到我的要求就走,我不会手下留情。”
“好的,杨姐。我会认真工作,努力跟上您的工作节奏,请您放心。”阮荔声音淡淡的,没有过分的讨好。
阮荔接手的第一个新闻采访就是隔壁市的中学集体食物中毒的事件,事发当晚她们就需要奔赴邻市,阮荔只能在车上草拟采访的提纲,杨姐对她的提纲勉强满意。
深夜,她们达到医院的时候,当地消化科的床位全部住满,连医院走廊也人满为患。
学生的父母看到记者来,情绪很激动,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将学校的领导碎尸万段。
“全校500多个孩子,只要在食堂吃了饭的,全部食物中毒。有些情况严重的还在手术室里面洗胃。”
“学校平时的伙食就很差,孩子经常抱怨吃不饱。”
“我们每个月给孩子交的伙食费用到哪里去了,国家的补贴资金又用到哪里去了?”
“学校里面肯定有贪污腐败存在!”
“你们做记者的一定要严肃调查,客观报道。”
阮荔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真实地接触社会群众,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根本无法做到客观冷静,为了抢着发言,甚至差点把阮荔推翻在地。这跟她在校报社的新闻采访小打小闹有着本质的区别。
从医院里面出来,坐上报社的车,阮荔才松了一口气。
“吓到了?”杨姐转头看她。
“有一点。”阮荔诚实地点点头。
杨姐黑框眼镜下的目光毫不意外,她说:“跑社会新闻的都是男性居多,女生一般吃不了这个苦。一开始就算做这个,最后都转去做娱乐、财经去了,接触的都是明星、商界精英,体面,不用成天灰头土脸地和普通民众打交道。”
阮荔转头看着她,有一点好奇地问道:“杨姐,你不就坚持下来的么?为什么呢?”
她的掩藏在镜片下的眼里闪过一点光亮,她道:“可能为了那一点所谓的理想主义吧。”
那个时候的阮荔还不是很明白。
接下来的食堂样本检测和教育部门的新闻发布会,杨荟都带着她亲自参与。阮荔对她感到佩服,她对待新闻这份事业很严谨,采访编审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会仔细推敲,用词客观恳切,一针见血。
跟着杨荟的每一天都很饱和,这天她正在一个新闻现场,家里却打来电话。
“凡凡?”阮荔耳朵夹着手机,手在笔记本上面记录。
“姐!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薛迎凡的声音听起来生龙活虎,她做了手术之后状态好了太多。
这时,新闻现场杨荟正在喊她名字,语气急切。
“凡凡,我这边有点事,晚点给你打过去。”阮荔飞快地对电话那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荟那边的设备出了一点意外状况,阮荔小跑过去帮她调试,然后又接着开始紧锣密鼓地采访新闻当事人。
当天晚上结束完采访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阮荔担心打扰她们休息,当晚就没有回电话过去。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而她的实习马上就要接近尾声。
她今天在拟最后的新闻稿,等这篇新闻发布了,她的实习也将正式结束。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个不停,看到家里的来电显示,阮荔笑着接起电话:“凡凡,什么好消息呀,这么等不及,又打过来了。”
“凡凡走了。快回来吧。”阮茵兰的声带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粗粝沙哑。
阮荔的耳朵传来一声轰鸣,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连手中的手机都快拿不稳。
“什么叫走了?”阮荔双唇颤抖得快发不出来声音。
她对于这个几个字根本难以置信,她怀疑阮茵兰是不是说错了。
“今天早上在家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休克,送到医院没有抢救得过来。”阮茵兰在电话那边的啜泣声难掩。
铮铮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
阮荔浑浑噩噩地向杨荟请假,然后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回云城,阮荔下了出租车用了最快的速度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跑,这才跑到了病房门口。
医院里面熟悉的消毒水味,一贯的冰凉,此刻变成了死亡的味道。
阮茵兰泪流满面,不住地啜泣,用手一遍一遍地擦掉泪水。
薛叔叔拽着医生的领子,脖子上的青筋鼓起,目眦欲裂:“什么叫不知道死因?”
“她上一秒在家里还兴高采烈,活蹦乱跳,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呢?!”
“这怎么可能!”
薛叔叔被医院的保安架着手臂拉开,他已经情绪失控了,还挣扎着要扑上去。
主治医生也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得后退两步,说道:“病人休克没有抢救过来,医院无法判断病人的死因,如果想知道病人死亡原因需要请法医进行解剖
判定。”
“那我申请解剖。”薛叔叔突然蹲了下去,捂着脸痛哭,“她才做了手术,在最好的医生那里做的,手术明明那么成功,她可以好好活下去,她还有那么精彩的人生,她怎么可能突然抛下我们走了呢。”
“死的人一定不是她,你们肯定弄错了。”薛叔叔笃定地摇摇头,他已经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