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另一个故事
◇第60章另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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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火之夜，安马在放下昆岚和小风独自回福利院后目睹教会军队将院内的所有孩子和老师集中到礼堂内，锁死门窗。
火光燃起的时候他就在礼堂外，打不开门窗也阻止不了火势，听见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却无能为力。
靠近礼堂的空地上赫然躺着老师和管理员的尸体，双手被缚，不知是因为阻止宪兵施暴被杀，还是接受询问后就地处决。
安马伏倒在尸体之间躲避宪兵的搜查，无意中听见一人向长官通报没有发现月闻风的踪迹，紧接着又一人前来传信说月闻风已离开酒店，可能正在回福利院的途中。
他意识到教会在找的人是小风，想到此刻还在荒郊野地等自己回去的孩子们心急如焚，盼望军队撤离之后能尽快下山带两人逃离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谁料那宪兵为确保不留下活口，直等到礼堂内的参呼声消失殆尽之后方才撤离，临走前又用刺刀将地上的“尸首”挨个扎了个遍。
那几刀捅穿了安马的肺部，但却没能杀死他。死里逃生之后他被一家农户收留，时间久了因为不能干重活而遭人白眼，颠沛流离后被人贩诱拐沦为教会医院的试验品。
或许是实验成功，他没有死在手术台上，而是作为初代容器活了下来，以技术兵的身份被送进军队。
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曾经遭受过的苦难，也忘记了那场大火，只为“赎罪”和报答“神圣之主的恩德”而活着。与无数同他有着相同经历的容器一样，他憧憬教会向他描述的未来，争取出岛的机会，渴望依靠功勋换得一个“无罪”的崭新的身份。
直到一次意外，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慎坠海，因一度失去生命体征而逃过教会的监视。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他，被渔民救起后他被送往当地医院，检测出体内的芯片，辗转多次最终来到南柏，接受了最高规格的手术。
当时的院长，也是皇室的首席医生，不仅为他摘除了芯片，还尝试帮他恢复了部分被覆盖的记忆。清醒后安马决心与过去决裂，留在医院跟随救命恩人从医，随着身体的修复逐渐回想起被遗忘的一切，也知道了这片土地的过去。
很久以前，海的两边曾经是同一个国家，在月氏家族的专制统治下安然度过了几百年，岛上的人皆拥有纯粹的黑色的眼睛。
随着文明开化，专制统治的各种弊端开始显现，贵族不再拥有绝对权威，臣民开始要求平等和自由。经过革命洗礼的权利之塔摇摇欲坠，国王决定接受革命党的谈判，成立一个受法律制约的多权分立的政府。
然而，与此同时，皇室中权力最大的一支旁系却与教会勾结，实施危险的基因改造计划，试图通过制造“完美人类”控制整个大陆。
所谓“恶魔的血统”根本不存在，黑瞳和蓝瞳是同一个种族政治分裂的产物。不同意政治改革的月氏一族和同样不舍得退出神位的教会执意推行实验，强制基因隔离，最终因逆行倒施被新政府和革命党驱逐至岛外自生自灭。
——黑瞳，从来都不是“恶魔的后裔”，而是没能被改造的顽强的原始基因。
“你说的那个人，德赛……我不记得他的名字，在暴露身份之后曾经有过两个选择，一是告诉我们死岛上的情况和其他容器的部署位置，摘除芯片，换得自由，二是以间谍罪就地处决。他选择欺骗我们，借手术的机会伺机逃脱，最终被逮捕处刑。”
安马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淡淡的愁容，似乎在回忆一件令他痛苦的事。
“他问我什么是自由，我告诉他医生可以取出他体内的芯片，让他留在这里过普通人的生活，再也不回岛上……他说他不需要这样的生活，只有完成任务，带着功勋回去，才能赎清罪过成为拥有蓝瞳的上等人。”
“这是每一个容器都梦想拥有的将来。”
“如果当初我没有接受手术，或许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很可笑吧，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对先族的‘罪孽’深信不疑，为了赎罪宁愿放弃自由……不，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从接受清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剩下一具躯壳，活着和死去无异。”
昆岚这时才明白安马所说的“废人”是什么意，同时意识到对方言下之意，似乎不打算留亚曼的性命。
这个从入营开始就处处针对他的难缠又下作的家伙，不知不觉两人已共事了相当长的时间。昆岚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对同期入营的容器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可一想到这样活生生的一条汉子，要为了一个被编造出来的虚假的未来出卖生命，至死都被蒙在鼓里，心里隐隐的不是滋味。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记忆，就像他们对你做的那样？”
“修复记忆是一项极其危险的手术，比清洗要复杂得多，在成功之前他们并不确定我一定能够醒来。”
“也就是说，即使他接受和你同样的手术，也未必能够摆脱教会的控制，且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安马缓缓点头，再次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你不忍心让他死，是么？可是这样的他即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况且医院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我不可能就这么放他回去。”
昆岚不说话了。
他相信对方说的都是真的，岛外的医学还没有发达到可以保证手术的地步。可既然有过成功的先例，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证明此事并非绝无可能。
“老师，我请求你再帮我一次。”
“什么？”
“让他接受手术，如果失败，横竖就是一死，如果成功……若是成功，那便可以唤醒更多人。”
“你的意思是拿他做实验？不，这和教会的所作所为有何区别？自从发现风险之后医院就不被允许擅自实施这种手术了，否则在你之前被捕的容器会被切开脑子而不是军法处决。”
“我的……朋友，他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记忆，如果我能够把他带到这里……”
“怎么？你还要回到那里去么？”
安马甚是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对方在知道真相后竟还存着回去的念头。
“那个地方已经没救了，即便内阁放任不管，如此长久下去也只会自寻死路。你的朋友，如果是因为腺体手术导致失忆，那么多半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所谓‘完美信息素’，原本就是教会创造出来操控臣民的工具，违背自然生理的代价是所有皇室成员都活不过五十岁。他们自以为站在权利的顶端，却不知早已把自己逼进了死路。”
“你说什么……”昆岚猛地擡头，“拥有完美信息素的代价是……寿命？”
“没有谁可以平白无故拥有高于常人的感官和体能，倒行逆施得来的东西必然会付出代价。可教会权欲熏心，执着于创造一个靠信息素掌控一切的世界，又怎会在意改造基因透支身体所造成的伤害？”
“越是强烈的信息素……对身体的透支就越大……”
“昆岚？你怎么了？”
安马注意到对方煞白的脸色，不知是哪句话，哪个词使得他如此失态。
“抱歉，我不是在劝你抛弃你的朋友……但是相信我，只有尽快离开那里才能自由。”
昆岚挑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惨笑的表情。
“我相信你，但我必须回去……小风还在那里，我无法独自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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