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海的那边（1）

第3章海的那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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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岚坐在破损的半截围墙顶部。

“你说，这儿真的是离海最近的地方吗？”

“嗯……”

“小风？”

“是的吧……”

被唤作小风的男孩蜷成一团倚在墙下，为躲避冷风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额头和黑漆漆的眼睛。

“不然我们怎么能看到海呢，没人比我们看得更清楚了。”

“其他地方能看到什么呢？”

“不知道，听说越靠近皇都的地方越热闹，我们在最外边，再往外就是海。”

昆岚回想了一下地图上画的样子：“所以我们是在一个被海包围的岛上。”

“嗯……”

“海的那边有什么呢？”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也不知道吗，没人去过海的那边。”小风不安地东张西望，用一只手去拽他的裤腿：“哥哥，快下来，被院长看见又该骂我们了！”

“胆小鬼！”

昆岚两手一撑很利落地从墙头跃下，带起一片泥沙。

“安马老师说海的那边可能也人在这么看我们。”

“和我们一样的孤儿吗？”

“我们不是孤儿，我们有家人。”

小风不吱声了。

每次提到孤儿两个字哥哥就会生气，但他认为自己说的没错。他就是孤儿，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包括安马老师。

在这个信息素决定一切的国家里，腺体残缺的黑瞳者是“被神抛弃的低劣的种族”，自出生那刻起便注定将度过艰苦而多余的一生。没有选举权和继承权，不能结婚和生育，不能随意出入皇城，无法从事教师、律师及医生等一切“体面”的工作，甚至没有资格在死后拥有一块墓碑。

在外八区随处可见被遗弃的黑眼睛的孩童，运气好的被农场或者大户人家收养，运气差的流落街头，成为真正的小偷和强盗。像他们这样出生就被送到福利院，吃的饱穿的暖，还有书可念的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小风依旧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他和集市上被骂野种的扒手没有区别，和所有黑眼睛的流浪汉没有区别，都是被父母忌讳并抛弃的多余的人。出了福利院他只能像哥哥姐姐那样在十二区做最下等的工作，除非赚大钱或者替上等人卖命，否则永远得不到进内八区的通行证。

“走了！”昆岚不耐烦地拽了他一把，顺势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是你要我带你来看海的，现在又哭丧着脸，没劲！”

“我没有哭丧着脸……我们出来太久了，安马老师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而且如果院长知道我们又到这儿来……”

“知道又怎么样，要罚也是罚我，你怕什么？”

“不是的……”

小风跌跌撞撞地跟在昆岚身后，因为手被拽着所以不得不加大步伐。两人从山坡上下来，踩着碎石滩往福利院的方向走，很快就看不见海岸线了。

这是离皇城最远的村庄，十二区的尽头，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大片的海。

据说很久以前，起码有七八十年，这地方曾经是岛民抵御外敌的战场，坡顶上的石墙是被炮火击溃的哨卡的残骸。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残酷的战争，在神圣之主的庇佑下善良的岛民最终战胜了侵略者，也使得这片海能够恢复宁静。

如果没有胜利会怎样？如果传说中邪恶又贪婪的黑瞳者统治了这片岛屿，他们是不是就不再是“罪人的后代”，也可以过上跟皇城里的贵族一样的生活？

不，不能这么想……

小风打了个哆嗦。

没有如果，没有那样的可能。当初正是因为发动战争奴役其他种族，仁慈的神圣之主才会抛弃他们，残缺的腺体是罪人的烙印，也是对施暴者的惩罚。

他们生来就是要赎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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