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63章买房,卖房
第63章第63章买房,卖房
却说江丰年决定进军房地产,忙活着跑贷款,成立建筑队,找工程时,江穗宁和陆野也没闲着。
这日晚饭后,陆野推着自行车,江穗宁走在他身侧,两人沿着海堤慢慢散步。潮水退去,露出大片湿润的沙滩,空气里弥漫着海藻的咸腥气。
“穗穗,上次你说买房的事,有具体想法了吗?”陆野推了推车把,开口问道。那晚《人民日报》的讨论后,他能感觉到妻子对此事上了心。
江穗宁停下脚步,望向对岸那片在暮色中轮廓模糊、灯火渐起的城区,眼神清亮而专注:“陆野,我想买的,不只是一处安身的房子。”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语气认真起来:“我看的是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后的光景,政策的口子已经开了,水流的方向就会变,现在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正是我们悄悄布局的时候。”
“布局?”陆野微微蹙眉,这个词用在买房上,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和超前。
“对,布局。”江穗宁点头,开始阐述她深思熟虑的计划,“我看重三个地方:首先是码头附近,那里是海岛的门户,将来物资、人员往来会越来越密集,必然是商业核心,地皮最值钱;其次是靠近管委会那边的老居民区,房子旧,但位置好,将来城市扩张或者改造,那里首当其冲;然后……”她顿了顿,指向远处一片昏暗的、临海的缓坡,“是那边,现在看着荒,但视野无敌。以后人们有钱了,会愿意为风景和清净买单。”
陆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有零星几点渔火,与城区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他实在无法将那片荒坡与值钱联系起来,但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问:“这三处听起来都不是现成的好住处。”
“我们买的不是现在的居住条件,”江穗宁目光灼灼,“我们买的是位置,是未来的可能性,这叫投资。”
“投资……”陆野咀嚼着这个词,他理解了妻子的野心,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风险,“我明白了,你看准了,我们就去看看。”
周末,陆野骑着二八大杠载着江穗宁,按着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了码头附近那条名叫“望海巷”的巷子。
巷子不宽,但人来人往,充斥着鱼腥、汗水和各种货品的混杂气味,充满市井的活力。
他们准备购买的院子就在巷子中段,青砖围墙已经斑驳,两扇木门虚掩着,透出一股年久失修的颓败感。房主是一对姓陈的老夫妇,儿子在南方闯荡出了点名堂,催他们过去团聚。
陆野上前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和窸窣的脚步声,开门的是陈老汉,个子不高,皮肤是常年在海上劳作留下的古铜色,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透着老渔民特有的精明和审慎。
“是陆同志和江同志吧?快请进,快请进。”陈老汉侧身将两人让进院子,脸上堆起了客套的笑容,眼神却飞快地在陆野和江穗宁的穿着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他们的购买力和诚意。
院子比江穗宁预想的还要大一些,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地,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渔网和破损的木桶,三间正房是传统的瓦房,但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墙壁的石灰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的土坯,窗户是旧式的木棂窗,窗纸早已破烂,透着风。
“同志,别嫌弃,”陈老汉引着他们往里走,话里话外开始铺垫,“这房子是我爹那辈盖的,有些年头了,但地段是没得说!你们看,出巷子口就是大路,走到码头也就一袋烟的功夫,这要是做点小买卖,或者自家住,都方便得很!”他强调地段的优越性,试图转移对房屋破败状况的注意力。
陆野是实干派,他走到墙边,用手敲了敲墙壁,又擡头仔细看了看房梁和屋顶,眉头越皱越紧,转向江穗宁,低声说:“穗穗,这房子状况比想的还差,你看这房梁,怕是有些年头了,得仔细检查有没有被虫蛀,屋顶要全部翻新,墙体也得重新粉刷加固,工程量不小。”他的话务实而直接,点出了核心问题。
江穗宁微微点头,没有立刻回应陆野,在院子里缓缓踱步,摸了摸粗糙的墙壁,指尖沾满了灰尘,又透过破窗看向昏暗的屋内,里面堆着些舍不得扔的旧家什。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带着几分愁绪的阿婆从屋里走出来,站到陈老汉身后,欲言又止、带着些许不安的神情。
“陈伯,”她并未打听阿婆的身份,而是用不容置疑的清晰语气对陈老汉道,“不瞒你说,这地段,我们确实是看中了,但房子的状况,也确实是摆在这里的。”
她走到一处墙根,指着因潮湿而泛起的堿花和一道细微的裂缝:“你看这里,怕是地基也有些下沉了,还有这屋顶,”她指了指几处明显漏光的地方,“夏天漏雨,冬天透风,住人是肯定不行的。”
她每指出一处问题,陈老汉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一分,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硬伤,无法回避。
“我们买下来,不是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的,”江穗宁语气诚恳却也带着压力,“还要投入一大笔钱,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修缮,这笔开销,恐怕不比买房的钱少多少,你看,开价也得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才是。”
陈老汉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搓着手,试图辩解:“话不能这么说,江同志,地方好嘛,将来肯定值钱!修缮嘛,花点小钱收拾一下就好……”
“陈伯,”江穗宁温和地打断他,语气却更显分量,“修缮不是小钱,人工、材料,哪一样不要钱?而且费心费力,如果我们按照完好房子的价格买下来,再投入巨资修缮,那成本就太高了,不如直接去买一处条件更好的。”她这是在暗示,如果价格不合适,他们可能会放弃。
陆野在一旁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军人的干脆:“陈伯,我爱人说得在理,我们是诚心买,但也得量力而行,这房子的现状,确实让我们很为难。”
眼看气氛有些僵,江穗宁话锋一转,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也抛出了自己的方案:“陈伯,我们也知道你急着去南方和孩子团聚,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价格,肯定不能按完好房子的市场价来,必须扣除预计的修缮费用,而且,我们要分期付款。”
她仔细观察着老两口的表情,看到陈阿婆似乎松了口气,陈老汉的眼神也开始动摇。
“我们可以先付一部分定金和首付款,让你们能先动身去南方,余下的款项,约定在半年内,通过银行汇款,分两次付清,这样,既解决了你们的燃眉之急,我们的资金压力也小一些,你们看怎么样?”
陈老汉沉默了,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精于计算,知道这个价格比他的心理预期低了一些,分期付款他也不太能接受,可转念再一想,这房子他们买了多时,一直没无人问津,若是错过这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卖掉,更重要的是,对方看起来是正经人家,尤其是陆野,介绍人说是军人,这身份倒是让他极为放心。
最终,陈老汉长长吐出一口烟,像是下定了决心:“江同志是明白人,话说得在理,行!就按你说的办!价格就按你们说的,分期付款!咱们写个协议,找个保人,把事情定下来!”
***
旧城区那两间联排平房,房主是一位姓林的寡妇,带着两个孩子,江穗宁和陆野找过去时,瞧见了林寡妇眼神里交织着生活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她既急需用钱改善生活,又害怕失去这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心态极为矛盾。
江穗宁没有急于开口谈价t格,她先是温和地询问了孩子的学业,又看了看家里简陋的陈设,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关切:“林嫂,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这房子,你是真想好了要出手?”
林嫂叹了口气,眼圈微红:“没办法啊,娃要上学,老人要看病,处处都要钱,可这房子卖了,我们娘仨又去哪落脚呢?租房子也是一大笔开销……”
“我理解你的难处。”江穗宁点点头,话锋随即一转,但语气依旧平和,“不过林嫂,既然决定要卖,我们就得按市场的规矩来,我们出钱买房,图的就是这房子的完整产权和使用权,如果我们买了,却不能在需要的时候使用它,甚至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搬走,那这交易对我们来说,风险和不确定性就太大了。”
这毕竟只是一场商业交易,她不想被道德绑架。林嫂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江穗宁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火候已到,抛出了她来前想好的方案:“这样吧,林嫂,我们按市场价买下房子,钱款可以一次性付清,解决你的燃眉之急,但你必须配合我们办完所有的买卖和房产过户手续,另外,考虑到你确实需要时间找地方安置,我们可以另外签订一份租赁协议。”
她刻意放缓语速,让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们作为新房主,将这房子再返租给你住,租期可以是半年,最长不超过一年,租金就按这一片的最低标准算。
江穗宁看着眼神挣扎的林嫂,最后加上了决定性的砝码,她压低声音,推心置腹地说:“林嫂,房款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像我们这样愿意一次性付现钱、还肯签正式租赁合同提供方便的买家不多,你拿着这笔钱,既能解决眼前的难处,只需要支付租金,一年内也不用再找个合适的新家,何乐而不为。”
林嫂看着眼前气度沉稳的江穗宁,又看了看身边懵懂的孩子,一想到那些催债的账单和看不到头的苦日子,确实,这确实是解决眼下困难的最好方式,终于,现实的紧迫感压过了对未来的恐惧,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好!就按你说的办!这房,我卖!”
江穗宁侧过头,和身后的陆野相视一笑。
***
与前两处位于市井人烟中的房产不同,这第三处目标,需要沿着一条被荒草淹没大半、崎岖不平的土路,走上将近二十分钟,路的尽头,海风骤然变得狂放,涛声如雷,一片豁然开朗的海崖出现在眼前。
崖顶上,孤零零地立着一间粗犷的石屋。墙壁是用大小不一的灰黑色海石胡乱垒砌,缝隙里填着泥沙和贝壳,屋顶铺着厚厚一层已经发黑的海草,在咸湿海风的常年侵蚀下,显得破败而原始。
屋前有一小片平整过的泥地,算是院子,再往前,就是陡峭的崖壁和无垠的大海。
领他们来的,是住在附近坡下的一位老渔民,姓王,大家都叫他王老礁,他肤色黝黑发亮,像被海水浸透的礁石,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混浊却带着渔民特有的、打量陌生人时的审视,他穿着打满补丁的汗衫和肥大的裤衩,赤着脚,走路有些罗圈腿,那是常年踩在摇晃船板上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