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黄泉引路

“邵金，我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易子皓推开邵金的门。地面之上，已是燃烧殆尽的香灰，邵金转过头来，眼神之中流露出绝望。是啊，已经穷途末路了，自他诓骗易子皓那日起，便是注定着了是一场不归路。

求再多的神，拜再多的仙，也都无济于事。自己做的孽，只有自己能平，自己欠的债，无人可以替你偿还。邵金放下手中尚未点燃的香，起身走向易子皓道：“我为何要如此待你，难道你还不知晓吗？”

我为何知晓，我又如何知晓？易子皓痛心疾首，望着邵金也不说话，却也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

邵金凄惨的一笑，声音透着许多凄凉：“积香山上，我曾对着大罗天许下守护积香山一生一世的夙愿，其次更有师父在上，师父之命，我又如何违背。这本就是一条不归路，这条路的两端，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若不让你死，死的就会是我。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易子皓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若我是你，我便会自己明辨黑白，选择从着两心。”

“良心？这个世道良心值几个钱？更何况，眼下的积香山山灵溃散，而唯一能解救山门的你，又带着山灵结印逃离积香山，你要我如何抉择。”邵金步步紧逼，身上的气势竟把易子皓压倒，“你说良心，若我收了你的些许好处，便要为你卖命，这就是有良心的话，那我为我师父赴汤蹈火更是义不容辞的事情。这个世道，哪来那些非黑即白的事情，便是你易子皓，手上不也有许多条人命？”

邵金的话，如同巨山压了下来，易子皓只觉沉重的连呼吸都成了负担。可是，却又隐隐觉察那里有些不对。

确实，不对。

易子皓猛吸了几口气，道：“邵金，我想问你……”

“都是我做的，你不用问了。”邵金打断易子皓的话，“我去积香山，说是替你去救人，其实就是与我师父碰头。我能全身而退，也并非因为锦色琉璃，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引诱你上钩的阴谋。至于无尽沙，这是我最后的杀手锏，只可惜……失败了。你要问的与落羽掌门有关吧，不错，落羽掌门的死，却是我也脱不了干系。现在我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易子皓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也不说什么，扔下一本《云山志》，径自走出了屋子，那便是《云山志》落梅峰拓本的原稿。原本，易子皓便知晓邵金这事情定有蹊跷，还想着看看邵金是否会悔悟，看来如今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是敌是友已经分明，如今的邵金想必也不会选择继续活着了。有此一遭，想必邵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看来我也不需要找他算账了。

是夜，无月，落雪。

次日，天明，阴沉。

一声哀嚎响彻风家，下人女婢推开邵金的门，却见房梁上吊着一个人，五官扭曲，看的不是分明，隐隐有些像是邵金。毕竟邵金是风家的门客，如今死在风家，风辰自然格外重视。仔细确认，除却一身衣服是邵金的，其他都不敢断定。

正一筹莫展，忽然易子皓走进屋子，但见他随手一拈，一道浑黄的光晕便从那具尸首上一闪，钻入易子皓衣袖之中。易子皓上前道：“不必确认了，他就是邵金。他的死因也不必查了，是我逼死他的。”

此话一出，众人瞠目结舌。随同邵金的几个积香山弟子，无一不义愤填膺，想要与易子皓讨个说法。

冷冷的风，吹着结了霜花的屋子，易子皓带着一身阴风冷眸扫过那十几人。一时间，危险的气息充斥在屋子之中，那十几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暗暗地拈起术法。

沉寂之中，易子皓的嗓子好似一张破锣，摩擦着带着古铜的声音：“邵金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既然已经入了我天荒峰，却暗地里与慕容锦为虎作伥，这便是他的下场。你们？想要重蹈覆辙？”

一瞬间，那十几人如同霜打的菊花，原本的跃跃欲试顷刻间被熄灭了。

易子皓又道：“今日，我易子皓在此对天发誓。曾经，我备受欺凌，自此时此刻起，若是有人还想在我头上动土，我便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冷风依旧，让人更为寒冷的是易子皓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说罢，易子皓转身望着邵金的尸首，之间一拈，尸首瞬间化作齑粉，这便是积香山真阶修为的力量，让人心中寒意陡升。

易子皓走出屋子，屋外昏蒙蒙的天上，彤云疏漏出惨白的太阳。那太阳，少了以往的光鲜，好似从地狱里爬出了的腐朽的灵魂，又似谁的眼，冷冷的旁观者大地上的一切。

于此之时，只见白光一闪，白泽出现在易子皓身边，面色里尽是无限的惊慌。不，不要！

忽的，易子皓眼前一黑，晕倒在地。风辰急忙令人将易子皓抬回屋子，随后为其切脉，却发现易子皓血气不足，似是受了极重的伤。望着易子皓胸口衣襟上的一片黑，风辰皱起了眉头，何人如此心狠，竟然在这捅了一剑？幸好被及时诊治了，否则不死也成了病秧子。

不过，这伤确实有些过重，怕是会折损易子皓的寿命。不过，一切都是未知数，至于这伤以后会有什么影响，此时断夺都显得太过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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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辰开了药方，对身边的人下人一番差遣，随后又拜托顾清风传话给风凝与蒹葭，说是风家近日里需要安静，让她们无事不要多出门了。安静，才能是一种最警觉的存在，可以窥伺那些稍有动作的敌人。

易子皓，昏倒之后，只觉自己轻飘飘的来到不知什么地方。一道悬崖下，一条泉水流淌，一个老婆带着笑脸走到他身边，对他轻声道：“孩子，别睡了，醒来吧。”

那老婆婆，易子皓只觉哪里见过。是……她，对，是她。有些亲切，又有些疏远，好似两人之间各一层纱布，即便再近，也看不清楚，看不透彻。落羽归尘后引着易子皓来到这里，曾经在河边易子皓与她相遇。后来为花砚枫锁魂，易子皓又见了她。她，到底是谁？

“你是谁？是你召唤我来这里的吗？你为什么要召唤？”

老婆婆微微一笑，平地之上挂起无数的阴风，似是鬼哭狼嚎一般。老婆婆笑道：“我是谁，我也忘了我是谁。你可以叫我地狱的使者，黄泉的引路人，我就是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