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夏风沉沉落絮飞
天渐渐掩黑了,最后一丝夕阳余晖落下地平线,夜幕彻底降临了。白国,长陵城,国婿府。长生一人撑着下巴,坐在寝殿的门槛子上,望着墨兰的苍穹。苍穹之上,繁星如坠,在夏日的熏风之中,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几日之前,风若将风家重建的一切事宜交于他和唐三,之后携着众多神风堂弟兄去寻易子皓。这几日,风二爷与风三爷时常来寻个短处,挑些麻烦,幸得管家鼎力相处,才将诸事有条不紊的进行。
管家,委身风家多年,手中自是有许多势力,更是诸多关系的交汇点,故此风二爷与风三爷便是十个不平八个不忿,也只是寻些细枝末节暗做手脚。
长生也当全然未见,若没有什么打紧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个彼此间的安生。
每日,繁忙于诸事,倒不觉什么,只是一入夜回到国婿的府邸,心中各般不是滋味。几日前,尚有易子皓与花砚枫,是不是的夏王也会来此,虽不甚热闹,却绝非如此冷清。如今偌大的国婿府,除他以外,连半个鬼影子都难以见到,空空荡荡一如他的心。
昏风无力,落絮纷飞,燥热迎面。一声叹息,长生起身回了,宽衣解带,爬上床榻。
却于此时,但见窗外隐隐约约落下一道蓝光。长生面色一喜,急忙掀去被褥,捡起长袍胡乱一披出了门。
门外,一张陌生的面庞映入眼帘,长生只觉悻悻,却忽然发现那人怀中抱着的正是易子皓,且易子皓似是受了极重的伤。二话不说,长生一步上前,焦急问道:“发生了什么?”
那人眉头紧蹙,抱着易子皓急急入了寝殿,三言两语便将此前发生的一切说与长生,而后道:“他的心脏已经碎裂,我的修为虽是一时护住了他的命,却是不能救下他,为今之计只有寻一颗心,为他换上。”
换心?这般疯狂的法子,长生倒是第一次听闻,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当如何。于此之时,那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眼下已是走投无路,若想他保住他的命,也只有这个法子。我知晓你的医术,你定要救治他,我相信你的实力,风辰。”
长生一愣,警觉道:“你是谁?怎知晓我的本名?”
那人也不皆是,兀自说道:“我不仅知晓你的本名,我还知晓你父亲名作风璟烟,你母亲名作凌玉蝉,你有个抚养你的爷爷,别称鹧鸪野老。你这长生的名字,还是我取的。那日我在生死簿上,将你的名字一笔勾掉,便为你取了长生这个名字。至于我是谁,想必你在驱鬼祈福的神兽画像上见得不下千次,我就是那锁相思的主人——白泽。”
长生闻言,此前的思虑卸下许多,可是心头却一片混乱。诸多事情盘亘在怀,却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眼下救治易子皓才是最为打紧的。长生转身坐到易子皓身旁,翻开他的眼皮,试探了一下他的气息,对白泽道:“大哥哥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换心之事我虽从未听闻,不过眼下却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一试。只是,那心……该如何去找?”
白泽闻言,不由得愣忡在原地,确实如长生所说,最为紧要的便是去寻一颗心。只不过,若是随便取了旁人的一颗心,岂是白泽所为?即便白泽卸去一切身份,但说取心这件事,若无人心甘情愿,只怕那颗心带着惊惧,尚未离体便被骇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白泽急得原地踱来踱去。于此之时,寝殿的门不知为谁破了开,循声望去只见星辉之下,花砚枫一袭白衣血迹斑斑的出现在门口。
长生见了花砚枫,心中焦急缓和了许多,思忖着人多力量大,一步上前将事情一一说与花砚枫。却见花砚枫也不说什么,缓缓走到床榻之畔,如漆的目光扫过易子皓的脸庞。蓦然,转身。眉头一蹙,挥出佩剑。
“你要做什么!”长生惊惧的声调也变了。
只是,一切都已经迟了,一剑之下血流如注,花砚枫胸膛之上一道深见白骨的口子触目惊心。只见花砚枫牙关紧呀,一只手用力的撕扯着那道口子……
汗水伴着鲜血汩汩流下,花砚枫痛到浑身抽搐。只见他双手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转对长生强扯出一个笑容,道:“为他换上。”
一语说罢,花砚枫摇摇欲坠,宛若骤雨之下的秋叶一般。长生纵身跃到花砚枫身旁,一把接住花砚枫,眼泪如山洪暴发一般。
虽是夏日,却透出无限寒意。寝殿之内,地面之上,花砚枫瘫在长生怀中抽搐不止,艰难的将手中的心脏举到长生面前。长生已是泪不成声:“枫哥,你这是为何?以你一命换来大哥哥一命,这桩左右都是赔的买卖,我不做!”
“救他!”花砚枫说道,却是气若悬丝,“把我火化了,散入风中,这辈子我活的太过拘束,死后再也不想……”
一个“想”子方一出口,花砚枫双眼一沉,所有生息也随之转作一片寂寂。霎时间,天地间所有的声响仿佛消失一般,唯余寝殿之内长生撕心裂肺的一生嘶嚎——不!
不。拒绝。许多时候,眼睁睁看着一切,无论你如何拒绝,前因后果都晓得通透,却终究难以阻止他发生。或许,这便是世人常说的宿命。宿命的脚步,由不得谁去阻挡,更有不得谁去拒绝。
在那个星辉满布的夜里,在那个夏风无力的夜里。花砚枫就那样忍下一切剧痛,生生的抛开胸膛,剜出自己的心。不为别的,只为那个曾让他牵肠挂肚的易子皓,只为那个与他几番想杀的易子皓,只为那个伤他至深他却无法坐视不管的易子皓!
这世间,终有一个人会成为你的劫难,化作你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儿。余花砚枫而言,那道坎便是易子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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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仿佛崩溃了一般,耸着花砚枫,一遍又一遍的命令道:“花砚枫!你个懒汉,快给我起来!”
只是,花砚枫终究再也无法听到了。
风华万千无重数,
韶华匆匆太仓促。
不知昔人缘何去,
唯见枫落繁花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