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奈何桥头尽红花

气海之中，气运各归其位，仿佛星辰轨迹。金光之中，易子皓御剑向着阿苏鲁克飞去。越过万千结冰的河流，又过一道峰峦，出了肃慎族地界，阿苏鲁克地区便映入眼帘。除却耽搁那半日，刚好六日的时辰。

寒风瑟瑟中，易子皓落在地面。此处是阿苏鲁克地区，创世神主归寂之后，神识并未消散，再次化作阿苏鲁克的流浪者。关于流浪者，积香山的《云山志》中不过寥寥几笔，紧紧记录它的起源。而坊间多有阿苏鲁克的描述，不过也都极尽神乎其神，不足为信。倒是有一部大丘已亡故的持结使梦石先生遗著《周游列国志》，里面有大篇幅对阿苏鲁克地区的介绍，不过里面尽是些地形地貌，却未曾又过流浪者只言片语。

想来也是，这流浪者乃是创世神主神识所化，怎能轻而易举被人见到。眼下，易子皓也能万事小心。

阿苏鲁克之大，若要寻找一个人，宛若大海捞针。易子皓奔走了半日，直至天黑一无所获，只觉心急如焚。

望着无边无尽的平原，易子皓有些心神不属。砚枫，便是在此处遭难的。那日，他为了帮我寻找一个人，急急的赶来这里，想必是修为惊动了流浪者，才会……等等，我刚刚想到了什么？修为惊动了流浪者！

易子皓大笑不止，登时茅塞顿开。手持锁相思运足气劲，向着身边的巨石一挥，巨石瞬间被劈成开，碎石一瞬间横飞四散。

而后，易子皓向四下好一番寻望，除却风卷白雪什么也没有。于是乎，易子皓再次劈开巨石，如是几十次，易子皓渐渐的心渐渐凉透，眼神之中尽是绝望，神剑随手一扔，呆坐在地上。

片刻后，易子皓只觉身边幽幽的光亮忽明忽灭。转而向着光源处望去，只见几个一尺不到正围着锁相思不停的挠着脑袋。那些小人只有人形尚未生出五官，反复伸手又缩回，试探着去触碰锁相思。

这些小人，便是石头经年累月吸收得日月精华。想来是这些石头形成不够久远，若是如同大丘国深山中的石头，其吸收的精华可幻化作成年男子或女子的模样，又有可匹敌积香山玉阶的修为。偶有误入深山的迷途之人，那些精华变会幻出模样，指引着迷途者出路。

许多典籍里皆记载过此种事情，世人不知其来由，便称之为山鬼。

眼下这些日月精华太过羸弱，无法幻化出身形，平素里这些日精月华沉眠于石头之中，如今石头被子皓破开粉碎，它们自然溢出，纷纷来寻望这惊扰了他们的元凶。

万物有灵，一块石头尚可由如此灵性，作为天地之灵的人，为何却了此一生，最终也难以想通到底为何要来这尘世走一遭。

忽然，易子皓纵身一跃拾起锁相思，目光之中充满喜色。万物有灵，石头是万物，花砚枫那块护身符也是万物之中的一物，更何况那是向神明祈福所用之物！那里，必然残存着花砚枫的气息，若以此气息为指引，定是能找到花砚枫的肉身所在。

只见易子皓手握锁相思，破开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注入护身符之中。随着鲜血的注入，护身符渐渐亮出血色光芒。这是……积香山的禁术——血契。

此术法，本是用来炼就绝世法器之用，是以鲜血为献祭，注入法器之中。法器嗜血后，便认了献祭之人为主人，从此性命相连。

只是，着血契之术炼就的法器，带有嗜血的渴望，必然要每日饮饱主人的鲜血才肯作罢，且随着时间推移，每每饮血日盛一日。一个人即便有再多的鲜血，也难以养饱这样一个饿狼！可是，若是不饮足鲜血，嗜血的渴望变会致使法器戾气大盛，最终遁入魔道，所过之处必见血光。

曾有人违背训诫，偷练这种禁术，最终遭到反噬，遁入魔道，最终被积香山诛灭。易子皓便是在那时候知晓这种术法，追问着落羽被禁的缘由，落羽漫不经心的说了那么几句，而易子皓却不知不觉间将其心领神会。眼下，易子皓正以血气之术来炼就花砚枫的护身符。他便是想用这血契之术与那块护身性命相连，一次来感应花砚枫的气息。

一个时辰后，忽然血色光芒大盛，将周遭所及之物照的一片血红。血契，成了。那些石头里的日月精华似是受了惊吓，慌慌张张四散，纷纷的窜入别的石头之中。

易子皓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倒在地上，惨白的脸上双目紧闭，嘴角却浮出一丝笑意。再次睁开眼时，苍穹之上万里青碧的光芒，便是极光。极光所生，必是太阴之时，于此之时万物生息静谧，气息于自然中缱绻，正是搜寻花砚枫的好时机。

易子皓坐起身来，将花砚枫的护身符置在面前地上，而后闭上眼睛，将神识与护身符相通。一瞬间，只见护身符化作一道红光，直向东北方向飞去。紧随其后，便是一道炫目的蓝光，蓝光之中，易子皓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狰狞。

最终，红光于一条冰封的湖面上盘旋。易子皓紧随其后落了下来，望着湖面眉头一皱，这里那有什么花砚枫的踪影？

忽的，那红光向着湖面猛地一撞，易子皓登时了然一切，祭出锁相思向着湖面狠狠的挥去。

一斩之下，碎冰飞溅，湖面坚冰受击打裂出出一道道口子。

裂口之中，一道绿光散发出来，紧随其后一块一人多长的冰块浮出水面。冰块之中，花砚枫的双目紧闭，只见他周身衣物被割除无数道口子，口子正中便是一道极深的伤痕。

易子皓足尖轻点，掠过水面，携着那块冰落到岸边。随后指尖用力一戳，只听一声碎裂声响过冰块纷纷落下，花砚枫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易子皓怀里。

于此之时，那湖水竟然翻着气泡沸腾起来。水汽一入风中，便化作白雾。白雾之中，什么东西在一声声低声吟着，仿佛厉鬼的叹息。

一声声低吟越来越响，忽的一条触手自湖中深了出来，向着易子皓狠狠的一击。易子皓携着花砚枫灵巧的避开，转向湖面望去，只见湖面之上十余个不知是何物，正挥舞七零八乱的出手缓缓的冒出一人多高的头，一双眼睛正凶狠而有贪婪的望着易子皓。

易子皓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安安发问道：“这便是流浪者？怎会是如此面目可憎？”

十余个流浪者纵身一跃跳出湖面，只见是三丈余高的个头，身上触手布怪物。在看他们，一身显气宛如星辰，竟不下于积香山妙阶高手。

那些怪物，明显是来者不善，易子皓迅速收回花砚枫的护身符，随后祭出锁相思直飞九霄。惹不起便躲开，这番道理世人皆知，易子皓也不例外。

谁知，那些怪物竟可大可大小，一瞬间又长了数十丈，许多巨大的触出手齐齐向着易子皓袭来。易子皓虽是灵巧，却无奈触手太多，只得左闪右避，吃力的紧。

忽然一条触手迎面向着易子皓袭来，易子皓避之不及，被撞得身形不问，摇摇晃晃向着地面落去。瞬间那些触手齐齐向易子皓身来，将易子皓紧紧的卷缚住。易子皓只觉身上一紧，随后所有的力量仿佛消失一般，心跳呼吸也渐渐弱了。于此之时，那些怪物又长了寸许。

这些触手，竟然能以人的寿命为食物，真是太过于恐怖。眼见着易子皓的寿命一点点衰弱，忽然他胸前白光大盛直入九霄。苍穹之上，一道金光宛如风雷迅疾如离弦利箭，直劈向那些触手，将其尽数斩断。

长生天！是长生天就了我！一瞬间，力量又回到了易子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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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之时，飘飘忽忽的影子闪现在易子皓周围，一个个手中执着巨大的凿子，宛若亘古至今便四处流浪的无家可归之人。那些飘忽不定的影子一出，所有的怪物便缩成蜘蛛大小，钻进影子的口袋之中。

一切已然明了，眼下这些影子才是真的流浪者，而那些怪物不过流浪者饲养的魔兽罢了。流浪者将易子皓团团围住，嘴角吟唱着不知是什么的曲调。曲调凄怆，仿佛在讲述创世神主开天辟地如何如何气概，又似在叹息创世神主归寂是如何如何忧伤。

曲调之中，易子皓甚是有些飘忽，向着流浪者走去张开的怀抱。一入流浪者怀抱，易子皓只觉天地陡变，眼前星云低垂，苍穹压地。天地相连，一把凿子在一下又一下的将劈开天地，此情此情便是创世神主开天辟地。

那凿子劈裂的声音似是有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听的人渐渐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我是谁？我是谁？眼下的光景又是那里？

我好累，想睡。好累，想……

“醒醒，易子皓，你不能睡。”一个郎俊的声音传来，易子皓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背向自己，负手立在那里。但见一袭青衣周身显气宛若月之华彩，竟是白泽！

“小……白，你没事，太好了。我好累，让我睡一会！”

“易子皓，你不能睡。你现在是在创世神主的神识里，而你的身体正在为那些克苏鲁吸取生命，快醒来，否则……”白泽一语未了，便创世神主的凿子砸中，随之化作一缕芳尘。

“不要，小白！”易子皓大叫着一声，随后心头一凛。在此望去，自己依旧在那流浪者的怀中，四下尽是阿苏鲁克的景致。

余下那些流浪者正挥舞着凿子，在他身上狠狠的开凿，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这流浪者，竟然如此可怖，毁人于无形。不行，我还未救出砚枫。前些时日，他头七回魂，现下已经尽三七了，若不能拜托流浪者的纠缠，去索回花砚枫的魂魄。

再见，怕也只有来生了。来生……我易子皓不许，此生不尽相伴，转作来生有何用！奈何桥头，红花遍地，孟婆子一碗汤子喝了下去，来生相见不相识，即便有来生，我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