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一封电报
翌日上午，平阳机械厂的技术科里，徐书瀚正和几个同事围坐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如何加工一个异形工件。众人各抒己见，争论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下面播放一则通知，技术科的徐书翰师傅，听到广播后来一下收发室，这里有一封你的电报。”
广播声突然响起，徐书瀚闻声放下手中的图纸，缓缓抬起头。几个同事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眼神中满是探究。
在这个时期，一般没急事的话，是没人会发电报的。毕竟电报每个字的价格在8毛到一块不等，而寄一封信最贵也不过8分钱。
一位年长的同事冲徐书瀚摆了摆手，催促道：“快去吧，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结果，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讨论，想个可行的办法。”
徐书瀚三年前来到平阳机械厂，他凭借着一股拼搏的劲头和好学的精神，很快便脱颖而出，受到厂领导的重视。在多次成功解决厂里的技术难题后，他从一个普通的车工被提拔为厂里的技术员，一下子有了干部身份。
技术科的老科长对他关爱有加，厂里的几个女工也频频向他暗送秋波。
徐书瀚毫不拖泥带水，冲几个同事点点头，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他快步来到工厂的传达室窗前，说道：“我来拿电报。”
传达室的工作人员抬起头，把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从眼前的小窗口递了出去。
“徐师傅，在这签个字。”
工作人员指了指本子上的位置。徐书瀚签完字后，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纸袋。
徐书瀚第一眼看到纸袋上的内容，心里就咯噔一下。只因纸袋上写的发件地址是：东安市长宁县云岗公社。
他知道妹妹在那里下乡，前不久他还给妹妹寄过一份复习资料。他实在担忧妹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以至于花重金给他发了一份电报。
徐书瀚的心情激动不已，手也微微颤抖着。他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撕开纸袋，抽出里面的电报单。
只见电报上的内容短短12个字：“哥，吾将婚，郎佳，善顾吾，盼祝福。妹。”
徐书瀚看着电报上的内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
一方面，他为那个一直让他牵挂的女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高兴；
另一方面，又愤恨于不知哪头猪拱了他家这棵小白菜。
徐书瀚带着复杂的心情转身回到办公室，同事们立刻围了上来。
“小徐，啥事儿啊？电报上说啥了？家里没事吧，你这都啥表情？”
“我家里没事，不是家里来的电报。”
“那是？”
“我妹发来了，她说要准备结婚了。”
“结婚是好事啊，你这愁眉苦脸的干嘛。”一个同事打趣道。
“你妹不是知青吗？前段时间看你给她搜罗高考复习资料呢，这都快高考了，咋又准备结婚了呢。难不成要嫁给一个乡下泥腿子。”另一位年轻的同事发表了意见。
他之前从徐书瀚那里看到过徐书雅的照片。那清纯的笑脸瞬间击中他的心脏。在那一刻，他就把徐书雅视为自己未来的伴侣。现在得知徐书雅要嫁给一个乡下农民，他哪能受得了。
“我也不知道，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要不你请个假去看看吧，毕竟是终身大事，你也帮着参谋参谋。”
他知道徐书瀚特别疼爱这个妹妹，遂出主意看似关心，事实上是想让徐书瀚去搅黄这门婚事。
“也对，我找沈科长说一下。”徐书瀚也确实想去看看，于是接话道。
“快去吧。”另一位中年技术员冲徐书瀚摆了摆手。
徐书瀚出了办公室，来到隔壁的沈科长办公室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屋里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徐书瀚推门走了进去，办公桌后的沈科长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瞬间堆起笑容。
“是小徐啊，快坐。有事儿？”
“沈科长，我妹妹给我来电报说她快要结婚了，我不放心，想去看看。”
“你妹妹？是下乡那个？”
“嗯，是的。”
沈科长突然间想起自己的孙女，感同身受。“是该去看看，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乡下确实不容易。可别是被人骗了。”停顿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接着说：“对了，我们现在不是遇到一个异形工件加工的难题吗？我给你审批一下，这次就当你出差。你顺便也去拜访一下那边的工厂，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在那个时期，公器私用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只要别太过分，大家也都默许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徐书瀚也不是迂腐清高之人，既不用请假，还能拿到出差补助，何乐而不为呢。他只期待这次出去能有所成效，减少心中的负罪感。
“谢谢沈科长，我一定办好厂里的事儿。”徐书瀚感激地说道。
沈科长点点头，又叮嘱道：“我给你写个挑条子，你拿去厂开个介绍信。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儿随时和厂里联系。”
徐书瀚再次道谢后接过沈科长递来的条子，便离开了办公室。开完介绍信，他回到职工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把几件换洗衣服整齐地叠放进包里，又把一些重要的证件和少许钱财仔细地放在包的内层。随后，他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匆匆赶往火车站。一路上，他的心情既紧张又期待。他不知道妹妹找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决定结婚。但他知道，作为哥哥，他一定要为妹妹的幸福负责，绝对不能让一头蠢猪拱了自家的小白菜。
而此刻，陈安这头“猪”正坐在东安市的楼房里，打开电脑，全神贯注地查询网络资料库里的1980年高考试卷。陈安决心要让他的女孩一鸣惊人，让徐书雅的父母再无法摆布她的人生。他的眼神坚定而专注，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仿佛在为他们的未来铺设一条光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