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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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谈的,我又没有当误训练”。裴青寂并没有想和温南星好好谈的打算。
温南星微微皱眉,但语气还是相对平和一些,毕竟他知道裴青寂过去的所有事情,“你到底怎么了,能和我说说么,你现在这种状态很不对劲”。
可能大家看到的就是裴青寂和温南星平常不太说话,但游戏战绩放那儿了,亮堂堂的一片,没多想的人自然不会觉得裴青寂有问题。
但在裴青寂身上,温南星向来是个多想的人,抛开其他的不说,这人是他招来的。
“我没事儿,我现在这种状态不好么,我没有当误训练”,裴青寂站在门口没动,只是又强调了一遍没有影响训练。
“裴青寂,很多话是得说开的,不是你不想说就能当做没有的,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但如果只是因为情侣标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你拒绝了我的解绑申请,你现在闹什么呢,而且我想了想,从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态度就不对,那个时候你应该不知道情侣标的事情,所以……你以前认识我啊”?
听到这里,裴青寂不禁的蜷了蜷手指,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认识温南星的契机是田桑澈,况且他现在也不知道,那天他们两个当着自己的面,说了什么。
裴青寂没说话,他一贯不喜欢撒谎。
温南星轻笑了一声,“以前真认识我啊”,语气像是早就猜中了什么一样,“裴青寂,有什么你可以直接问我,你问我,我都会说的”。
裴青寂想知道的可太多了,但大多数,他都是问不出口的。
内外,他确实是个拧巴的人。
“你不说,我根本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真让我猜啊,我不是每次都能猜对的,对你,我一直都没法儿”,见裴青寂不说话,温南星又说,他没什么不耐烦的语气,甚至有点温柔。
温南星想起他们曾经一起打游戏的时候,裴青寂就很喜欢说“你猜”,问他今天吃了什么,他说你猜,问他今天干了什么,他说你猜,问他昨天为什么没上号,他还是说你猜。后来温南星摸出了一个规律,别人说你猜的时候,可能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但裴青寂不同,他在说出你猜的时候,就证明他想和你说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并且想从你这里得到点回复。
他会在温南星猜完之后,回答他猜对了还是猜错了,并由此延伸出他想分享的话。多数时候温南星都能猜对,但多数时候温南星都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猜对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他们大概打了三个月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情侣标,那天裴青寂上号上的很晚。
“今天怎么上这么晚”?温南星见裴青寂上号了直接给他拉了进来。
“嗯,有点事情”。裴青寂回。
“感冒了?声音这么哑”。
“你猜”?这是裴青寂那天说出的众多你猜中,第一个你猜。
那时候温南星一听见你猜,就已经做好了一个听众的自觉性,“感觉没感冒呢,心情不好”?
“嗯,没感冒”,裴青寂肯定了没感冒,顿了一下,又问,“你猜”?这个你猜是让他猜心情好不好的。
“感觉不太好,怎么了呢”?温南星每次面对这样的裴青寂,都格外的有耐心。
“嗯,不太好”,裴青寂还想说你猜,但又想了想,他从不给温南星出难题,还是给了他一点提示,“今天去看了我爸妈”。
“你们没住一起”?虽然温南星和裴青寂打游戏的时候,从来没听见过别人的声音,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裴青寂是独居的可能性,毕竟这个人才15岁。
“你猜”。
到此为止,温南星不用猜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但裴青寂不说,温南星从来不是多问的人,“嗯……那怎么心情能好点呢”。
“哥”,以哥开头,温南星就知道,裴青寂要讲“故事”了。
“你说,我在听”,温南星回。
“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他们走了十年了,我快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那年我才五岁,刚上幼儿园第一天。早上是爸爸送我去的,到了中午,奶奶就来接我回家。那会儿我还傻乐呢,本来就不爱上学,一门心思想回家。可真到了家,没看见爸妈,我就开始闹。那时候,没人敢在我面前提他们是怎么没的。”
说到这儿,温南星能清晰地感觉到裴青寂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像片羽毛擦过水面。
“爸妈没了,做儿子的怎么可能真不知道缘由?想瞒,根本瞒不住的。我就随便在墙角听了几句,什么都清楚了——我爸送完我去幼儿园,回学校的路上出了车祸。我妈身体一直不好,听到消息受了重刺激,俩人一起进了抢救室,最后……一个都没救回来。”
“从那以后我就休学了。才上了一天学,其实是真的没法再去了。那条去学校的路,我不敢走;也再不敢让任何人送我去任何地方。”
“歇了一年,奶奶还是硬逼着我回了学校。从六岁起,我就自己上学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点发颤的尾音:“我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其实这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敢去看过他们。今天是头一回……哥,我心里真不好受。十年了,才敢去见他们,我是不是特别不孝顺?是不是……真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当然不是”。
空气像是被这句话轻轻攥住了一瞬。裴青寂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握着鼠标的手无意间又紧了紧,其实裴青寂说这么一堆,就是想从温南星口中听到不是你害死你爸妈的这种话,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种话,裴青寂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不敢说,还是就是认定了是他害死父母的。
温南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在泥泞里稳稳地递过来一只手。他没有说“别难过”,也没有讲空泛的道理,只是精准地戳破了裴青寂最隐秘的自我苛责,用“真的”两个字,重重地钉在了那句“不是你的错”后面。
当时温南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沉得发疼,他从未想过,在游戏里和他这么聊的来的乐观弟弟,心里埋着这么根要命的刺儿。
“当时你才五岁啊,”他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沙哑的温柔,“你不应该把所有的错归咎于自己身上,你只是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游戏里裴青寂的人物上,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车祸是意外,不是你让他们出事的。你爸送你去幼儿园,是想让你开始新天地;你妈身体不好,是老天爷没长眼——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半分关系都没有。”
“至于不敢去看他们……”温南星喉结动了动,“那不是不孝顺,是你太疼了。像揣着块烧红的铁,不敢碰,怕烫得自己喘不过气。可今天你去了,对不对?这就够勇敢了,比很多人都勇敢。”
“他们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只会想让你好好的,绝不会怪你。真的。”
裴青寂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涩意堵住。原来被人看穿,被人认真地否定那份自我惩罚,是这样一种……让人鼻头发酸的感觉。
从那以后,温南星就会发现,乐观和悲观能同时在裴青寂身上出现,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在游戏里,他撕掉了现实中的外壳,成为了真正的自己,但又因为生疏,剥离的不完全。
佯装乐观也好,坦露悲观也罢,温南星都接受了,毫无保留的陪他玩儿。
一面现实,一面虚拟,裴青寂从15岁就开始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当年的生涩了,这让温南星更揪心。
他看着裴青寂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堵塞,如果不是因为他了解这个人,他今天真的会逼他说些什么,但他太了解裴青寂了,算了。
“小孩儿,你真要把我折磨疯了”,温南星临出门前甩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