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传讯

归尘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些蒙面的人，将刀尖刺入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他们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般看着那个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冰冷的眼睛露在外面的蒙面人。连绵的帐篷围成一个圆形，中间是一大片空地，如今却是嘈杂纷乱的炼狱。归尘躲在一块帐幕后面，他手里紧握着一把精美的匕首，只有手中的匕首才能带给他一点安全感。在遥远的大都，也是如此，他无时无刻不在靴子内藏着这柄匕首。正因为它是归尘的母亲，那个流淌着黄金家族血脉的女人留给归尘的教诲。

从七岁之后，归尘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独自生活在一片抬头只能望见一小片天空的院子里。这所院子便是他童年的所有记忆。当他那所谓的哥哥，从遥远的大都来到归尘的小院时，归尘正在一棵枣树下，高举着竹竿在击打着树上还没有完全成熟的枣。被归尘打落的枣掉在了树的四周，不过归尘并没有去拾取，他总是习惯仰着头打完枣之后，再俯身去看自己的收获。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布勒。”

那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自从母亲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归尘回过头，看到一名比自己高一个头，坚毅的脸饱经风霜，脸颊呈褐色，他穿着一身平常的布袍，但是他挽着辫子的头发，暴露出他并不是中原人。

只有草原上的人，才会挽着辫子，并且遭受着草原常年的大风。

风中传来的歌谣，归尘愣在那儿，这个男人他见过一次，就是他将自己的母亲带走，并把自己留在了这里。他说这是一种惩罚，对归尘母亲，和他的一种惩罚。

可是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

归尘没有开口询问，经过了在这里的日子，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而他也忘记了草原的味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归尘并不知道。在他仅存的记忆里，这似乎已经离开了草原，来到了中原的某一个地方。具体地名是什么，谁也说不清。自从中原的汉国与草原部落一战之后，归尘的父亲，也就是黄金家族第五代继承者，苏勒王。他派人和汉国谈判，于是边境已经十几年没有再燃起狼烟。

虽然汉国称草原诸部落都称作蛮族，但是才草原诸部落中，却是都听命于黄金家族，乞颜部落。这是草原上最古老的部落，被尊称为黄金家族。没有人能知道它真正的起源，只有在草原游吟者的口中，才可一窥上古往事。传说乞颜部也曾北下而入中原，但是由于一场旷世大战乞颜部败走，这才被驱赶到了北部辽阔的草原之上。

所以每一代的乞颜部落的族长，都会将恢复祖先荣光为第一己任。而就在上一代的王，，也就是归尘的爷爷忒木王，他统一了草原各个部落，建造了大都。大都是仿照着中原长安城而建立。传说在年轻的时候，忒木王曾独自前往汉国的都城长安。留下了一代传奇。

而身为忒木王的直系后代，苏勒王自然是要继承忒木王的遗愿。草原一族与中原的王朝征战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在这儿几百年间，有时中原王朝派遣名将，率领兵马长驱直入，与草原上一战。又或者是草原诸部兵临城下，在中原大地上，掀起熊熊战火。更多的时候，会是等到中原内乱之际，草原诸部便趁虚而入。

事实上，虽然中原人视草原上的部落为蛮族，但实际上除了生活方式的不同，习俗不同之外，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至少归尘认为是没有区别的。

那个男人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严肃的男孩，虽然他知道这个男孩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但他还是对那个爱皱着眉头的男孩，不知道该是一种怜悯，还是什么。他冷冷说道：“你母亲在一个月前死了。王让我带你回去。”

归尘愣在了那，他并没有听清那个男人后面的一句话，当他听到他的母亲死讯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似的。即使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归尘已经头上长出了白发，眼角生起了皱纹，他还是会想想起年少时候的那一天，他平生，第一次有了一丝渴望。他渴望得到一些什么。得到那些他失去的东西。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亮起了灯，只不过原本只有一个人的屋子里，现在又有另一个人坐了下来。他们席地而坐，围着屋子中央的篝火处。屋子并不高大，有些低矮。地上铺着木板，只有中间用石头摆出了一块圆形的空地，地上先是铺了一成细沙子，然后是架起了篝火，火舌舔舐着上方的铁锅。铁锅用三根剥了皮被打磨地精细的木棒架起来，垂在火焰之上，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什么。

那个脸上饱经风霜的男人用一根细长的勺子在锅里搅拌着，过了一会儿他盛了一勺汤小啜了两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等明天，我就带你回大都。”那个男人说道。

归尘没有回答，他从下午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过来后，就到了傍晚，而他那所谓的大哥，苏尔达，并没有强迫归尘立马离开这个他居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苏尔达一边搅拌着锅中的汤，一边说道：“大都比这里冷多了，一到了晚上，大都的街上就不会有人再走动。谁都知道夜晚的风像刀子一样。不过只有一种人会出没，那就是狼王的手下。”

苏尔达看了归尘一眼，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你还不知道狼王。他是我们乞颜部最大的敌人，比中原人还要危险。你知道为什么吗？”

相较于白天，苏尔达表现地更温柔了一些，起码不会那么冷冰冰，可能是因为夜晚已经足够寒冷，而他也需要找一个人来取暖。归尘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可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理解苏尔达在说什么。

“苏归尘！”苏尔达提高了音调说道，“别忘了你是黄金家族的后裔。真正的乞颜勇士，是不会因为死亡而恐惧，退缩。”

“我没有。我没有恐惧。”归尘也被苏尔达刚才的语气给吓到了，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显露出怯意。尽管面前这位哥哥，让他的确有一种惧怕感。

“你的母亲死了，一个月前。而我接到消息，就立马从大都赶了过来。是王的旨意。他是你的父亲，苏勒王。他没有忘记你。尽管你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母亲。”归尘突然就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浑身炸毛了起来，刚才的怯意也一扫而空，此刻他稚嫩的脸上竟表现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