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个酸菜
34、三个酸菜
姜茶低头,在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张粉色信封。
当时的顾方池还没觉得不对劲,只是望着桌面上的粉嫩的信封外包装觉得这个家属的审美有待改进。
姜茶与他描述当时的场景:“他送了一些水果到我们办公室,然后把我叫到走廊,单独给了我这封感谢信……”
“他还挺腼腆的,把信往我手里一塞就跑了。”姜茶拿着信,笑道:“大约他是第一次送信,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收感谢信。”
姜茶双手合十,盖住感谢信许愿:“希望世上多一些通情达理的家属,少一些无理取闹的人。”
姜茶问:“师兄有收到过感谢信吗?”
“没有。”顾方池拿起旁边的碟子,把里面的酸菜一个个往锅里下,顺便问:“是谁写给你的感谢信?”
“就是15床的家属。”
“那个上军校的弟弟?”
“对,诶?你怎么知道?”姜茶问:“你与他聊过?”
“顾方池,你很喜欢吃酸菜吗?”姜茶眼睁睁看着顾方池倒进去一盘酸菜,心道,顾方池的口味似乎与常人不一般。
“嗯。”顾方池心不在焉地把空盘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因为姜茶刚才的话,他的关注点已经不在今天的晚饭上了。
姜茶察觉到他的视线,捏着那封信,问:“你要看吗?”
姜茶似乎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某种咬牙切齿的味道:“那就一起看看。”
姜茶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顾方池可是面对大场面都云淡风轻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封感谢信有情绪起伏,再说了,这封信也不是写给他的。
总不能是因为他没收到过感谢信吧?
“哦,行。”姜茶摸到信封沾胶水的地方,轻轻拨开,从里面摘出了三张信纸,她惊讶:“写了好长。”
姜茶在桌上寻了个空地,用纸巾擦了又擦,才把信纸展平:“好像还是用他们学校的作业纸写的,好认真。”
姜茶专心看信,没注意对面的男人已经失去嘴角的弧度。
顾方池很少有表情管理失败的时候,但从刚才开始,顾方池认为自己的忍耐力快随时超出极限。
顾方池已经猜到了这封信的内容,心里只想冷笑,来自车峋的感谢信?只怕是情书吧。
又一个来挖他墙角的,顾律师对这些人很不满,却没有立场表示什么,只好默默捞了一口锅里的酸菜。
好酸。
姜茶奇怪地擡头:“你怎么了?”
顾方池拆开旁边的湿巾纸,擦擦嘴角,若无其事地道:“没事,酸菜放多了,现在汤底有点酸,我去加点水。”
他大约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和姜茶一起看完这封信的。
“等会儿他们来上菜的时候说一声就好了。”姜茶更奇怪了,“这家酸菜鱼店需要自己加清水吗?”
“不不不。”路过的服务员小跑过来:“您二位请坐着,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就行。”
“是要加水吗?您看是加清汤还是原汤?”
“原汤。”
“清汤。”
两个人说出了两个答案,姜茶看向顾方池:“你不是说汤底有点酸吗?那就加点清水吧,你要是觉得到时候淡了不够酸,再加点酸菜?”
服务员挠挠脑袋:“尊敬的客人,其实汤里原本有酸菜的,不需要加太多,我们这里的酸菜是提供给一些特别爱吃酸的客人,正常口味的话不需要再加了。”
“哦哦,好的。”姜茶说:“那麻烦你帮我们加点清水,顺便再上一盘酸菜吧。”
顾方池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神受到那封情书的影响,紧紧抿着唇,沉默着理清思绪,不再说话。
等到服务员走后,姜茶继续看信,她兴致勃勃地给顾方池分享:“他说:‘敬爱的姜医生……’,哈哈哈,他好可爱啊,我从前写入党申请书也是这么写的,好像是敬爱的党组织?”
顾方池又吃了一块酸菜,心里说,车峋都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小孩子,顾律师的心里酸得冒泡泡,嘴上却不得不发表评价:“是的,挺有礼貌的。”
梁承说:“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你应该认真倾听并给出适当回应。”
可顾方池不愿承认车峋是“可爱”的,只愿勉为其难地给出一个“有礼貌”的评价。
顾方池掩饰得极好,似乎他发自内心这样认为,于是姜茶也愣了一下,认为顾方池的评价十分奇妙以及……有道理。
姜茶往下看:“他说:‘我真的特别感谢你,你救了我姐姐,也救了我一家人,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一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姐的遭遇……’,这话夸得我还挺不好意思。”
姜茶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隐隐的酒窝,她的眼睛又圆又亮,笑起来的时候眼镜变成胖月牙,极富有感染力。
顾方池被她影响,跟着她笑,轻轻颔首:“你值得。”
顾方池一直觉得,姜茶大概是个临床上的理想主义者,她总认为自己没做什么,殊不知她做的那些,是别人绝不会有勇气做的事情。
这无关对错,只是一种选择。
顾方池从姜茶的性格,为人处世的态度中猜测,她的原生家庭是幸福美满的,才会养出她这样愿意相信爱与人性的女孩子。
在这个不算大的不完全封闭包厢里,姜茶的笑像一盏灯火,像突然被点燃的烟花,一下子照亮了这里。
顾方池凝视她,突然觉得这是感谢信或者情书都没关系,车峋或许喜欢她,但是感激她也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姜茶的开心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