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他的姿态仍然显得端正,……
笃笃笃木屐声急促逼近,隐隐喧闹自游廊上传来。
啪!
谈照微随手撂下茶盏,磕出重重脆响,眉头拧紧匪夷所思:“以为这里是菜市吗?不论谁在外面喧哗,一律打出去。”
谈国公府治家如治军,军令如山不容违拗,只见国公府随从连犹豫都没有,立刻转身向外。
眼看外面的人就要倒大霉,温少卿不得不抬头劝阻:“世子稍等。”
谈照微眼梢一瞥语气温和,煞气却无端自显:“少卿请说。”
“……”温少卿喉结滚了滚,委婉地说,“世子要不稍等一下,我大概知道来的是谁了……”
笃笃!
话音未落,门被轻轻叩响,守门侍从在外面通报:“陈使君又来了。”
谈照微:“又?”
温少卿以手扶额,无奈道:“请。”
很快门吱呀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先不由分说行了个礼:“下官擅自叨扰天使,这厢先告罪了。”
温少卿瞅着那中年男子,淡淡道:“陈使君,卓寺丞下落现在归属朝廷调查,按理来说你越距了。”
司州别驾陈繁一抬头,笑的比哭还难看:“是,是,下官知罪,下官并不敢擅自过问案情,只是恳请天使允许下官暂时留在行安,为此案略尽绵力——否则的话,下官实在没法子了。”
卓业稷身份尊贵,牵扯众多,她一日下落不明,许许多多的人一日就不能心安,势必要百般催促、千般施压。
现在看来,那个被拖出来施压的倒霉人选正是陈别驾。也难怪陈繁连脸面都顾不上,一心想躲出来。
温少卿不置可否:“既然使君有这份心意,那就留下吧。”
陈繁喜出望外,再三道谢,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注视着合上的门扉,温少卿淡淡笑了笑。
谈照微道:“如何了?”
温少卿不言,只一抬手,将手边最新的文书推了过去。
大理寺果然并非浪得虚名,自钦差抵达行安县至今,不过短短几日功夫,温少卿居然已经发函询问司州各县,派遣人手四百里加急散出去,将卓业稷沿途公开出现的所有轨迹摸了个七七八八。<
谈照微定睛细看,半晌道:“倒是去了不少地方。”
温少卿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端起茶盏品茶,假装没听见谈照微的话。
——大理寺派遣官吏外出办差,沿途车马消耗的费用全都走大理寺公账,且办差时间不会卡得特别死,多多少少会有几天富余,所以办完案子之后大家心照不宣,沿途游山玩水绕些路,都是默认的情况。
只要不是太过分,上司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身为卓业稷的直属上官,温少卿自己当然也谙熟这一套——这还是他作为上司传授给卓业稷的小妙招!
放在平时所有人都不会当一回事,但现在卓业稷失踪了!这些额外绕出来的路同样要列入调查,且还要格外加大力度,就显得凭空多出了很多麻烦。
好在谈照微没有替大理寺抓捕蛀虫的意思,半晌把文书推回去,食指在某几处点了点。
“学堂,官署。”谈照微道,“你们大理寺办差,不一定非要跟每个地方的官署联络感情吧。”
温少卿嗯了声:“官大一级压死人,大部分时候不用这么麻烦。”
他又问:“你那边呢?”
谈照微平静道:“有个临近的村民吐口了,说有一天晚上起夜,他父亲忽然指着龙崖西峰方向说冒烟了,但他父亲年事已高,人早就糊涂了,不分白天黑夜坐在竹篱笆前面往外看,动不动胡言乱语。那村民没当回事,倒头又睡下了,迷迷糊糊听见雨声——”
“哪一天?”
谈照微报出一个日期,然后道:“就是卓业稷率人离开行安当夜。”
“唔。”温少卿若有所思道,“时间确实不对。”
他沉吟片刻,抬头又问:“世子怎么看?”
谈照微往后靠过去。
即使放松地靠进椅子里,他的姿态仍然显得端正,像一棵秀挺的青松:“你是正的,我是副的,你来做主。”
温少卿笑了,缓声问:“再抻一抻?”
谈照微道:“那我写信回京。”
温少卿自然不会和他抢,欣然道:“也好,那就偏劳你了。”又对着谈照微打量片刻,道,“你也不必和他们计较,这些当地的微末小官,行事黏糊亦在情理之中,若真有本事,譬如锥处囊中,如何还会留在此地?”
谈照微听得奇怪,稍稍蹙眉:“我知道。”
温少卿说:“哎,这就对了,你笑一笑……算了,把脸上的煞意收一收,这几天你每天板着个脸怪吓人的,没见行安县令都不敢往你面前凑了,还以为自己开罪了你呢。”
“他们可不值我动气。”
哗啦一声谈照微撂下文书,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回去往京里呈文。”
见温少卿没有阻拦,谈照微径直离开,足音轻捷近乎于无,转眼间闪出堆满文书案卷的内室,去的远了。
在他身后,温少卿若有所思抬起脸,忽然奇异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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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谈照微的例信混在地方急讯里四百里加急抵达京城,很快被转呈到了东宫案头。